《乱世英雄之一衣带水》第118章


“不住毡篷住土房,你睡得着觉吗?”一个年纪轻些的嘲笑道。
“那还能睡不着?”另一个大胡子反驳道,“听说汉人的土房冬暖夏凉不漏风不漏雨,睡觉的地方还烧得热乎乎的。”说完,众人都露出了羡慕神情。
“别想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物说道,“这城里哪儿来的地方跑马、哪儿来的地方操练?你当将军是让咱们享福来的?”
另几个都沉默了,年轻些的嘟囔道:“唉,想当初咱进了铁鹞骑,全家人都羡慕的什么似的,他们哪儿知道,还不如……”后话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哪里有不明白的?
正文 章二十七 螳螂捕蝉(4)
龙溟闻言不由得皱眉,能进铁鹞骑是夜叉男儿一等一的荣耀,收获往往也是最丰,此前还从未有听说过有人后悔的——哪怕仅仅是一句没说完的牢骚。
可他更在意的是,为何完全不见王祥有动静?不论他最终选择是赏是罚,都不该是这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才对。
见龙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凌波轻声问道:“怎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龙溟抬眼看她——仿佛这才看到一般——笑笑摇头:“没什么,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言辞罢了。”
凌波只是静静看他,没说什么,一双眼清净无波、深不见底,似乎摒弃了一切波澜,大象无形——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带着一种云山雾罩的距离感。
这让龙溟忽然有了一瞬怅然若失的恍惚——尽管这是意料之中——不禁补充道:“他们在抱怨为什么不能住进城里来。当初太守横征暴敛,民户多有逃亡,长安城里十户九空,特别是北城。若再下令让百姓都挪到南城居住,北城不但够住,出了北门就是广阔田地,也够他们跑马操练。”
闻言,凌波既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丝毫鄙夷,平静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龙溟顿了一顿,直视着她的眼睛:“宁愿让房屋空置,自然是希望那些离开的人有朝一日会愿意回来。”
“是么。”凌波垂下眼睫,“这位幽煞将军真会收买人心。”
龙溟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不知为何,听到她“诋毁”自己,心中分外不受用,沉默片刻,也是那般无喜无悲的声调:“为何不能只是怀柔远人以来之?”
凌波抬眼看他,语调轻浅:“你会这样认为吗?”
她没说完的话,龙溟已经懂了——他真的不像一个曾和铁鹞骑九死一生拼过的人。
于是两人俱都沉默,只闻那边厢高谈阔论如故。
正当此时,只见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那队长模样的中年男子叫道:“查勒,铁黎请你回去议事。”
他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龙溟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凌波解释道:“这为首的胡人看来是个查勒,也就是百夫长。进来的人应是奉千夫长之命叫他回去议事。”
说话的当下,就见那查勒一皱眉:“我今晚当的是守城的值,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不想再跑一趟了。”
来人一脸激动:“出大事了!乌勒古铁黎今早收到了将军诏书,说是要处罚不守军纪的铁黎查勒们。”
此言一出,军士们都是一愣,那年轻些的咽了咽口水,呆呆问道:“什么……什么处罚?”
查勒横了他一眼:“咱们铁鹞骑何时有过第二种处罚?”
现场的温度似乎一瞬间回到了三九寒冬。这绝不仅仅是人头落地这么简单,对他们来讲,因“军法处置”而死是最大的耻辱,连家人都会抬不起头来——惟有死在战场上,才是他们可以接受的归宿。
虽然来人说牵连的是“铁黎查勒”,未必会殃及下级军士。但毕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同袍,他们又怎能无动于衷?
只有那查勒还算镇定,沉声问道:“名单上都有谁?”
来人一脸茫然,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不知道。铁黎也不知道……好像只有乌勒古铁黎一个人看过……”
“这又是卖的什么药?”那秃头军士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惑。
在龙溟看来,这答案其实并不难猜,乌勒古必在名单之中,不论他对诏书做了什么手脚让人看不到,目的势必是想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只有大伙都感受到和他一样的恐惧,才会愿意同他一起甘冒大不韪。
这是风雨欲来之势啊!王祥到底在做什么?
龙溟脸色一沉,连对凌波解释也顾不得了。
那查勒也是面色沉肃,旁的人见状,也是大气不敢出,都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氛,空气中仿佛绷了一根无形的弦,将断未断。他突然开口问道:“诏书盖的是将军的金印?”
来人搔搔头:“这个……应该是。铁黎说,看乌勒古铁黎的面色就知道假不了,他要不是太吃惊,照他的狠劲,早把那送诏书的汉人砍成肉泥了!”
忽听一声酒坛碎裂之声,那年轻些的倏地起身恨恨说道:“肯定又是那几只汉人狐狸撺掇的!不然将军哪会这么对待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响起附和声。秃头军士双眼充血:“查勒,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大不了带人把汉人的官衙给平了!”
那查勒仍是脸色紧绷,猛地一拍桌:“都闭嘴!”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他,他却只看向来人:“告诉铁黎,我不回去。”
“为什么?”几乎人人异口同声。
查勒只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那是将军的金印!”
正文 章二十七 螳螂捕蝉(5)
就这几个字,让一群人顿时哑口无言。查勒叹了口气,续道:“咱们快去把城里的兄弟们、还有那些汉兵叫齐了,守住北门……不,还是官衙吧。”
听闻此言,龙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看来这名查勒也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不但预料到哗变之忧,且能当机立断做好部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可要留心记住才是。
可其他人就没这个慧根了。那年轻些的犹自不服:“守官衙干什么?”
“不干什么!这会是将军的意思!”
“可……可是……”那年轻军士嗫嚅道,突然一股怨气上涌,“可是将军已经不是过去的将军了!你们算算,咱们多久没见过他了?”
闻言,众人面色微妙,龙溟却是暗自叫苦,从前他总是同将士们一同训练,兴致来时也会摘下面具与大伙儿把酒言欢。可现在坐在位子上的是龙幽,再这么没大没小地混在一起,不露陷才有鬼。
“住口!”查勒怒喝道,双颊肌肉微微抖动,显然也非无动于衷,他语气沉痛道,“别说了。”
谁知道那年轻人倔脾气也上来了:“我偏要说!自打入了这座破城,咱们就越来越见不着他,反倒是那帮子汉人……这次他竟然,他竟然让汉人来杀自己人!就算要杀,他怎么能不亲自来?”
纵然是龙溟,此时也有些坐立难安。眼看着就将是变乱将起之局,王祥究竟是何打算?明明已那般告诫过他,为何他仍是出此下策?是自己信错人了吗?莫非……汉人果然不可信任,即便自己有大恩于他也是一样。
可他又该如何呢?大摇大摆地回营镇住局势吗?谁都知道“幽煞将军”现正率军攻略蜀中,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回了长安?岂不要暴露身份、把布局至今的努力全部舍弃?可若不舍弃,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乌勒古领军屠了长安?
无论哪种,多时经营都将付之东流。这让他怎能不心急如焚?
不,越是此时越不应武断,无论如何,都该先去找王祥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龙溟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凌波,不得不哀叹,眼前还有这么个**烦。
酒馆里瞬间走空了大半,显得愈发冷情起来,可那掌柜的和伙计们却露出了过大年般的表情。
这时,他们这一桌又坐了一个人,弱冠年纪的青年,皂巾长衫的书生打扮,笑脸迎人,对着他们招呼道:“二位贤伉俪可真是好胆量,有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竟还若无其事地喝酒,稳如泰山嵩岳,当真令在下十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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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瑾轩叹了口气,又调皮地眨了眨眼:“既然不能赢,那就让龙公子‘如愿以偿’地比一场射箭如何?”
谢沧行神色有些复杂:“……你爹可不会高兴的。”哪个武林中人不重视名声——世家名门犹是。
夏侯瑾轩苦笑:“我想也是……可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他也只能不孝一回。
“不然我来。”谢沧行脱口而出,“第三场换姜小哥上,输不了。”
夏侯瑾轩感激一笑,又露出别有深意的表情说道:“谢兄上场不合适。除非,你愿意亮出真正的身份。”
谢沧行一窒,一时也想不起插科打诨地糊弄。
不过夏侯瑾轩也并未真期待他在此时说出实话,只平静道:“推己及人,此等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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