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第132章


他微微一顿,又自长长吐出口气,道:“这些人,可是你杀死的?若真是你,那你的心可比我毒王毒多了!”
孟玉箫道:“这些人难道不是你杀死的么?”
阮天星恨恨道:“这些人皆腰缠宝刀,面带杀星,绝非一般的百姓,想必定是玉壶山庄中的守卫,我与他们无怨无仇,何必杀他们?”
孟玉箫一听,讶然道:“原来前辈也不知道杀人的是谁……”
突听一人缓缓道:“杀人的是我。”
这话声竟是出奇的平淡,声调既没有变化,话声也没有节奏。
“杀人的是我”这五个字自他口中说出,就好像别人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他似乎早已说惯了这句话,又似乎根本不觉得杀人是件可怕的事。
随着语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以孟玉箫和阮天星的眼力,竟都未瞧出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这人便已出现了。
他穿着的是件银光闪闪的宽袍,一只眼睛用黑布缠着,竟是个独眼道人!
他胸前飘拂着银灰色的长髯,腰上系着银灰色的丝绦,脚上穿着银灰色的靴子,银冠里束着银灰色的头发。
他的一张脸,竟赫然也是银灰色的!银灰色的眉毛下,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里,射出了比刀还锋利的银光。
“你……你是郭绿竹!”
孟玉箫纵横江湖,平日以为自己胆子很大,但此刻却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只因此刻他已认出了眼前这独眼道人的身份来,他失声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郭绿竹淡淡道:“你以为老夫只剩下一只眼睛,就不能杀人了么?纵使老夫两只眼睛都瞎了,照样还可以杀人!”
孟玉箫讷讷道:“你……为何要杀死他们……”
郭绿竹冷冷道:“老夫想杀谁,就杀谁,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理由来,那么我告诉你,杀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此刻这一席话自他口中缓缓说来,听得孟玉箫毛骨悚然,无疑此人已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底的疯子!
孟玉箫方在惊惧之中,便听阮天星大喝道:“郭绿竹你勾结林麒偷走我的毕生心血《毒经》与毒药‘海底生花’,若不将它们交出来,今日你休想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话音一落,大喝一声,袍袖一挥,双掌已经如风击出!
郭绿竹见他双掌挥至,也不闪避,猛提一口真气,双掌迎去!
哪知双掌一接,却大出郭绿竹的意外,他的身形倏地一震,还未来得及转第二个念头,“毒王”阮天星的右掌,已着着实实地扑向他前胸。
双掌相击,二人各退三步,稳住身形!
郭绿竹忽然冷冷一笑,反手一勾,撤出一柄长剑!
他手腕又自一挥,长剑寒芒闪烁,便有点点寒光飞向阮天星!
阮天星左突又闪,避开郭绿竹攻来的剑招。
一时之间,但见人影飞动,剑光起落,衣袂如风,二人已经过了十余招。
孟玉箫看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因如此激烈的武林争斗,他也是生平初见。
他正看得兴起,陡然一声暴喝,郭绿竹剑尖一颤,身形掠起,一剑刺入阮天星右肋之上!
霎时,血流如注!
阮天星大痛之下,往一旁落去。
待他站稳身子,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赤红色的丹丸,一口吞下。
他只觉浑身一热,气血翻腾,大喝一声,阮天星的右掌,已着着实实地扑向郭绿竹的前胸!
郭绿竹惨吼一声,扔下长剑,而阮天星的右手五指,竟如五柄锋利的匕首,深深插入他的胸内。
原来阮天星方才吃下的那赤红丹丸,名为赤火丸,至阳至刚,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单独服用,否则,便引发心火,喷血而死。
毒王阮天星,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他在服下此丸后,体内的真力便倏然增长数倍,这种功力的暴增,也是任何人不能抵受的,是以对掌之下,郭绿竹绝非他的敌手。
孟玉箫远远站着,看到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纵然深恶此二人,但也不禁恻然!
郭绿竹胸前剧痛,狂吼一声,拼着最后一丝余力,右掌前击,砰然一声,也着着实实地击在阮天星的胸前。
阮天星双睛血赤,郭绿竹这势挟千钧的一掌,并未能使他摔出去,只是将他前胸的胸骨,尽数打断。
然而却有另一种奇异的力道,竟支持他残存的生力,他巨猿般的左掌,疾地前伸,五指如刀,竟又插在郭绿竹的咽喉里。
郭绿竹的鲜血,溅得他一身一脸,使得虬须巨目的他,更为狰狞可怖!
从阮天星口中沁出的血,已一滴滴落在郭绿竹的脸上。
这两人天资都绝高,武功亦奇深,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怪杰,竟为了一些私人的恩怨,而落得如此下场,是值得惋惜的,抑或是不值得呢?
但无论如何,孟玉箫毕竟作了这幕惨剧的惟一看客;无论如何,他对这两人的死,也怀有许多悲怆和许多感触!
郭绿竹的长剑,还斜斜插在地上,上面的斑斑血迹,仍未完全干去。
初升的太阳,照的林间一片璀璨。
也照得二人身上的斑斑的血迹,微微发亮。
山风不再吹拂,山林里顿时变得坟墓一般地静寂,坟墓一般地凄惨——
孟玉箫怔怔地站在那里,悄然闭起了眼睛。
但是这景象却仍深邃地,留在他脑海里,这也许对他以后作人,会有着很大的影响吧!
良久,他茫然睁开眼睛,但四周虽然已是一片光阴,在他却仍像他闭着眼睛一样黑暗。
于是他缓步走到二人身边,地上的二人,已经死去,血液亘流,紧紧压在一处。
他们生前的恩怨,以及他们生前的凶残与贪婪,此刻已随着死亡,永远消失了!
没有任何声音,即使最轻微的风声、虫鸣,都没有。
孟玉箫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又愕了半晌,缓缓移动着脚步,走到那两个怪杰的尸身之侧——
然后,他将这两具尸身,移到一棵树下。
直到此刻,郭绿竹的怀里仍紧挟着那本从阮天星手里偷来的《毒经》孟玉箫长叹一声,费力地将那本《毒经》,从他冰凉的胁下,取了出来。
先前,他虽对这两人极为轻视和痛恶,但此刻,这份轻视和痛恶,也随着这两人的离开人世,而离开了孟玉箫的心房。
他黯然从身上扯下一片衣襟,为这两位怪杰,拭净了脸上的血迹,再纵身掠起,从阮天星的怀中,拿下了那里面放着解药的玉瓶。
他目光往那玉瓶上一落,心中一喜,玉瓶之上,竟然刻着四个小字,海底生花。
于是他想到:“方才阮天星所言林麒拿走的毒药便是‘海底生花’,此刻我得到了这瓶解药,那么要赶去给他们解毒才行!”
此刻他脑海中空空洞洞,除了那一幕惨烈的景象外,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事。
他有着急切离开这里的欲望,将那本《毒经》,揣在身上;手里谨慎地拿着那玉瓶,因为这关系着许多人的生命。
于是他回转身,向林外走去。
只遗留下这两个武林怪杰的尸身,纠缠地倒卧在树下。
阳光照在二人身上,于是二人身上那斑驳的血迹,也渐渐凝结,泛出一种乌紫之色。
第九十五章 众生平等
孟玉箫揣着《毒经》,握着玉瓶,走出林外。
他站在峡谷出口处,只觉微风拂面,精神为之一振,方才那一场惨烈的争斗,似乎也随那微风飘去,离他很遥远了。
天空漂浮的云,也被风吹得稀薄。
他仰首望了一眼蔚蓝色的云,心中又想起玉壶岛中渔民身中剧毒,痛苦不堪的场面,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脚步。
这时太阳已升起,秋日的花木虽已开始凋谢,但路旁的麦田里仍是一片金黄,天地间仍然充满了生趣。
世上又有什么花的香气,能比得上成熟的麦香?
世上又有哪一件事情,能比救人性命更加令人快乐呢?
孟玉箫深深吸了口气,将玉瓶收入衣怀之中,笑道:“无论如何,我还活着,我还年轻,世界这么大,到处都是我可以去的地方,我还有什么痛苦呢?”
“等我替他们解了毒,就去寻找秘籍,然后再去找陆伯伯,还有凤姑娘……”
他想到此处,不禁心头一喜,张开双臂,迎着风奔了出去。
他又走回到那片沙滩,中毒的人,没有增多,也许是因为他们不再去喝那山涧流下的水,但死去的人,却又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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