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第164章


醺醉中,他仿佛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高高矮矮的人影,每一个人的面目都是那么狰狞可恶。
他又仿佛听见“玉罗刹”道:“这孟玉箫只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各位总该相信了吧。”
江湖原来竟真是如此险恶,对每个陌生人的来历都不肯放过,若不是“玉罗刹”,孟玉箫的麻烦只怕还多着哩。
孟玉箫心里只觉对“玉罗刹”说不出有多么感激,他努力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含含糊糊连自己都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只听得“玉罗刹”又道:“这少年今日既是我的客人,终生便都是我‘玉罗刹’的佳宾,今后若是没有什么必要各位最好莫要麻烦他,现在也让他好好睡吧。”
孟玉箫醒来时,花香,月色,什么都没有了,熹微的曙光,已笼罩着大地,远处不住有啁啾鸟语。
接着,他便瞧见一条婀娜的人影,自乳白色的晨雾中,踏着残落的花瓣,飘飘走了过来。
她的来临,仿佛为大地带来阵清新的气息,她目光闪动着的光亮,也是明朗而纯真的,既不是“玉罗刹”那样的锋芒,那样的媚艳,也没有红凤凰那样的悲哀和忧郁,这复杂的世界在她眼中看来,似乎也是单纯的。
她,是朱宝婵!
而且在她身后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丁鼎!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红凤凰
孟玉箫的死讯,对于红凤凰来说无疑比世间任何一柄尖刀都要更加锋利!
她风一般奔出了神机山,这一次“玉罗刹”没有拦她。
只因她也曾体会过这种伤痛。
她们都是悲伤的女人,同病相怜的女人,往往更容易彼此理解。
……
玉门关外,黄沙漫天。
红凤凰茫然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已走到哪里。
她的心已经碎成细沙,被狂风吹刮,四下飞舞。
此刻她只恨不能有一阵霹雳击下,将她整个人都震得四分五裂,一片片被风吹走,吹到天涯海角,吹得越远越好。
她又恨不得孟玉箫会忽然赶来,跪在她脚下,求她宽恕,求她原谅,而且发誓以后永远再不离开她。
此事已经永远不可能发生了,只因她深爱的男人,已经死去。
风沙停了,她靠在一棵树下,取出一支玉箫,望了半晌,又自倾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酒是辣的,心是苦的。
她流出了眼泪,却不知是因为酒的辛辣,还是心的凄苦。
狂风已歇,飞舞的风沙,已落回地面。
但孟玉箫并没有来,霹雳也没有击下。
杯中的苦酒还满着,她也不知到何时才能喝光。
“就让这颗毒丸来结束这一切吧!”
她手中捏着的一颗碧绿的毒丸,已到了酒杯之中。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凄惨的事情!”
她长长一叹,捧起酒杯。
“住手!”
一条红影突地一闪,掠至她的身前。
“当”的一声。
她掌中的酒杯,已坠落在地。
杯中的毒丸,也滚了出去。
“呀!”
一只飞鸟,电闪飞来,落于地上,啄去那颗毒丸。
那鸟浑身一阵抽搐,顷刻间,便已倒地不起。
“你……”
红凤凰转首一望,目光凝注在那红衣人的面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红衣人微微一怔,道:“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红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怜星。
“孟玉箫并没有死,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么,他没死,他在哪?”
“你见过他,他就是昨日你在铁人山庄见到的那个自称孟玉箫的男人!”
“是他!真的是他!”
她面色忽又一暗,道:“可是他……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认?”
“此刻武林各派人士都在打听《洗髓经》的下落,若他未死的消息传出,岂非是害了他他隐姓埋名,卑微的活着,只是为了能够再见你一面,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却偏要过这种低声下气的生活,真是难为他了!”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我听说他与丁鼎准备去上崆峒找林麒报仇,然后找回《洗髓经》,送归少林……”
“上崆峒派,我要去崆峒!”
她轻轻一叹,迈出的脚步又自顿住,道:“可是我已答应师父,三年之内,若无她的允许,绝不能再见他一面!”
怜星道:“你尽管去,她那儿我去说!”
“好!”
红凤凰纤腰一折,轻轻一掠,便已消失在漫天风沙之中。
怜星望着红凤凰消失的身影,眼中已有泪影,只听她轻叹道:“凰儿,以娘的自由之身,换取你的甜蜜的爱情,这是娘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
神机山中,寒月如水。
一盏孤灯,两个女人。
怜星和“玉罗刹”。
这样的两个女人,怎会在这样的月夜见面?
“……人间哪有光明的月夜;
除非在梦里找寻……”
“玉罗刹”凝注着昏黄的月色,幽幽一叹,呆了片刻,又自盈盈走了出去,拿回来一只形式奇古的酒樽,两只玉杯,斟满了一杯,送到面前,媚笑道:“许久以来,我都未如此开心过,来,我们喝酒吧。”
灯光下,只见她面靥嫣红,似又恢复了昔日的媚态。
怜星接过酒杯,将那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玉罗刹”娇笑着又替她斟满一杯。
怜星端着酒杯,目光凝注着“玉罗刹”如花的笑靥,忽然开口道:“花红,十八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有些人,有些事情,别说是十八年,就算再过八十年、八百年,你也是忘不了的,只因它们已经镂刻在你的骨头上,你活着的时候,它们萦绕在心口上,当你死了,它们铭刻在你的墓碑上……”
“玉罗刹”说到此处,语声竟有些哽咽。
她望了怜星一眼,笑声渐渐停顿,眼泪却不停地流了出来,缓缓捧起酒杯,将杯中酒饮尽,又喃喃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大宫主幽禁在孤月崖,他偷偷的跑了出来,惊慌之中竟然跑到我的房间……”
“那时我正在换衣服,他瞧见我又是吃惊,又是愤怒,但他却又是生得那么英俊,就站在我的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笑嘻嘻地瞧着我,我知道他是大宫主要抓的人,但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使我没法子向他出手……”
她做梦似的喃喃自语着,往事的甜蜜与痛苦,都已回到她心中,她终于又在梦中寻着了那光明的月夜。
“后来,叶青妹妹也跑了进来,她惊慌失措的拉着他走开了,他虽然已经走开了,但他那双眼睛,我却再也无法忘却,就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也就是那双眼睛,让我看到了光明的月夜……”
怜星望了一眼有些痴醉的“玉罗刹”,幽幽一叹道:“可是孟秋白爱的人是叶青,两个人相爱到那种地步,世间倒也少见……”
一听此话,“玉罗刹”娇躯一颤,突然孩子般痛哭起来,整个人扑在地上,嘶声道:“你为什么要揭破我的梦?你为什么要我痛苦?”
怜星面色木然,冷冷道:“你只知道我令你痛苦,却不知你早已令别人痛苦了,你将孟玉箫与凰儿拆开,令他们余生活在痛苦中,你可以借着酒来逃避痛苦,但他们……他们……在如此美好的年华之中,却要饱受相思的折磨,他们那么年轻,却要遭受如此之重的痛苦……
她冷漠的双目泛起了泪珠。
“玉罗刹”停止哭泣,凝注着怜星,忽然冷冷一笑,道:“他们让我痛苦,我又何必要让他们的儿子快乐?”
怜星道:“我知道这并非你的真实想法,否则当年你也不会冒死去救叶青。”
“玉罗刹”笑道:“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伟大……我差点忘了,红凤凰是你的亲生女儿,也难怪你今日会来找我……”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若如此伟大,便喝下这被毒酒,只要你喝下这被毒酒,我便答应还红凤凰自由之身,你敢么?”
说话间,便自发髻之上,摘下一朵鲜红牡丹,放入酒壶之中,轻轻摇荡,又自将两只玉杯斟满,举起酒杯,道:“来,我们再喝!”
怜星仰面将杯中毒酒倒入腹中,娇躯往地上倒去。
“玉罗刹”望着茫茫夜色,也缓缓举杯,一饮而尽……
冷风穿林而过,星光明灭闪烁,天地间本就充满了神秘。
而生死因缘,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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