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镜》第136章


应该这么讲,我不知自己是男是女。
我身子纤细,比之一般男子瘦弱很多,又很高挑,比之一般女子又高上一些。
我低头望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膛,纠结了很久很久。
世间万物划分两极,世间生灵都有□□,而我好像真没有。
别问我为什么知晓这些大道理,自从那日化做人身,我便无法止住沸腾向往的好奇心,急急冲到红尘中打滚去了……
后来我发现男人和女人看见我都直了眼睛,心中一片混乱,又急急逃之夭夭……在我没弄清楚自己的性别之前,总是不能男女通吃吧!
咳咳,那样,微有点乱。
后来,我在水中见了自己的倒影,也略微能明白他们为何会直了眼睛……那张清秀的脸上镶嵌着一对碧绿的眼眸,里面盈盈有水流动——明如霁月,灿似朝霞。
好吧,我大约也能明白自己的眼睛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多么的,咳咳,勾人魂魄。
偶尔心血来潮,会尝试对那些陌生人眨眨眼,半压长睫,结果定力好的,最多就是将手中之物跌落而已,要是遇着控制不住自己的,便立时仰面摔倒——次次不落空,无往而不利,顿觉得自己自信心爆棚。
后来在他身上,这种自信便是一跌到底,活生生的栽跟头栽到爽快极致。
为什么我讲这跟头栽的是爽快而非痛苦不堪又或者是伤心欲绝?
那是因为我纯粹是自找的,亦怪不上别人。
说的白些,就两个字:活该。
活该我乐意。
犹记得清清楚楚,便是那一日,在湖中游的太爽,同三条鲈鱼分享交流一番如何利用水下动力学让自己速度更加快捷,避免被万恶的人类给逮住吃掉,讲上了半个时辰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对牛弹琴。那些脑子尚未发育明白的鲈鱼们见到水里蠕动的蚯蚓便是把持不住,哪里还能和我探讨这般高深的学问。
我带着对他们深深的鄙视游回了岸边,隔着层层水纹就看到了那只我认为是六道之中最美的手。
莹白,修长,如玉雕天成。
那只手曾经伸进过我的嘴里……咳咳,不要乱想,那不过是为了救我的命。
我极其兴奋变成人形,想爬上岸去,忽然脑子一抽看了看自己光趟趟的身子——如果就这样唐突的上了岸,被恩人一眼瞅见,会不会以为我为了感激他的大恩大德要以身相许?
可是我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是我那伟岸的恩人真有了这般想法,看见我平实的胸部时会不会一时错乱想不开而自杀寻死?
那可真是作孽!
我潜回湖底,将最大最美的水草用力摘下缠了满身。
这样,他一看到我,定然会觉得我是守身如玉之人,断断不会再有那般我会以身相许的离奇想法。
因为这身扮相着实太丑,丑的我自己都不屑去看水中的倒影。于是我在极其纠结反复的心态下,最终……还是决定这样去见他——反正我看不见自己,若是丑到无法直视,最多恶心一下他!
我只为道谢,也无需他喜欢我。
那时我真是这么想的。
堪堪爬上了岸后,我却猛然呆住了。
恩人的半边身子已然破碎不堪,血肉模糊到无法直视,上面纵横着数不清的锐利伤口,奇怪的红丝在伤处妖娆涌动,就像我最爱吃的鱼虫。
我吞了口水,觉得那些红丝在对我放电。哼,我可不是那群没脑子的鲈鱼,吞完口水之后,红丝的吸引力已然归零。
抬首看见他紧闭的双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那样强大的气息,不过半年,竟然衰败至此!
他另一只手中紧紧拽着一件女式的外套,柔软的缎料,上面精美的刺绣根根分明,无一不描绘着温柔多情……真是一件漂亮的衣服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心中极为不服的拖着满身绿油油的水草悄悄猫过去,想把那件衣服给抢过来——反正他也不能穿,就这样抓着岂不是大大的浪费?还不如给我呢。
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漂亮的手指头掰开。
顺便,只是顺便,抓着他的手指往脸上蹭了蹭,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心中歪歪乱想,若这手指轻柔划过我的脸颊,我定当把持不住。
可是,当看到那掌心横切的伤口时,我愤怒了!
暴殓天物啊!谁竟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差点把那玉雕般的手给切断?
别让我见到他!哼哼,否则不把他划成松鼠鱼,我就鱼鳍走路!
那日,我穿着从他手里抢来的衣服,心中带着万分疼惜,把恩人拖回了我的豪华府邸。
所谓府邸,不过是个湖边潮湿的洞,所为豪华,是因里面收藏着我全部的宝贝——菱花镜、夜明珠、东海红藻、走马灯、白泽角、碧玉簪、雪狼毫等等,能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我都将他们一一挂上了山壁。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喜欢收藏这些无序东西,不管珍不珍贵都当宝贝似的供着,大概,是真心喜欢,又或者是真心寂寞。
现如今收藏又多了两个,我的恩人,及一件漂亮的女子外套。
将他安顿在我的白玉床上,望着他满身的伤痕,我又瞅了瞅自己小腿处的旧伤,思绪漫天飞舞。
那时我还是条懵懂的大青鱼,在山中玩上了瘾,逆瀑流而上,窜进了一方寒潭之中,不料用力过猛,直直跳上了天,结果万分郁闷的跌至没有水的草地上。
后悔莫及!前一刻我还满心得意自由自在,后一刻就成了砧上鱼肉待宰羔羊。
那些人撬我的鳞片,将鱼尾处伤到不能下水,是他,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用自己的气息护住了我。
没有鳞的鱼是多么脆弱和容易受伤,我自是有着深深的了解和体会。
那时他和我说了些话,可我没能听明白,现如今我耳聪目明了,他却双目紧闭,不再言语。 
我将以前脱落的鳞片翻了出来,虽然因时日太久而光芒黯淡,但大部分还算有用——嗯,这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上许多了。
细细将鳞附在他躯干处纵横的伤口上,血肉吸收了鳞上幽绿的光,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伸出手指划过他棱角分明的唇,喃喃自语:“恩人,若是你醒了,还会记山涧的那条大青鱼吗?”
怔怔望了他许久,直到洞外光线渐暗。
日落,月起。
春夜,太白金星在苍穹的正东方闪起明亮的光,月盘如珠。我搬出一尊二十二弦的箜篌,让它接受月华的洗礼。
这是我的藏品之一,上面附着蚌女的咒语,只要在满月的夜晚接受皎洁的柔光,它便会自动奏起动人的曲子。
这是我唯一会的曲子,已然不知听过了几千几百遍。
女子的外套很美,有着流云般的水袖,我穿了它轻轻哼唱,舞起长袖,对月翩跹。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好的舞兴,我一遍又一遍的跳着,用脚尖踩出花蕊的步伐,苍茫的大地在脚下旋转,明月在天空划出圆环的华光。
我想像自己是那倾国佳人,含苞待放欲语还休的等着爱的到来。
月上中天时,听见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我蓦然回头,恩人正斜靠在洞口处,轻轻的喊着一个陌生而清脆的名字。
那不是我的名字,我低头望见自己身上的外套,瞬间明白。
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恩人还不知道我名字呢!我迎上去,满心欢喜。
恩人睁着红色的瞳看我,目光深沉,然后,伸出了手,掌心的伤痕虽血已止住,但依旧很深。
我知道他找我要那衣服,于是故作姿态的顿了顿,弯起嘴角笑的无邪,然后死不要脸的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他显然没有料到,却来不及收回,右手被我死死抓住。
眸中红光渐深,恩,他是生气了,真是个脾气急躁的人呢。
我用力捏住他的手指,认真道:“别动,鳞片只能愈合浅伤,这口子太深,我用妖力给你治。”
他仍旧沉默,但是那只手再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我一只是鱼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你要么就叫我小鱼吧。”我捏着他的手,掌心散出浅浅绿光,说的理所当然。
“鲲。”他吐出一个单音。
“什么?”我装傻。
“碧鲲。”他说了两个字。
我一只手继续给他治疗,另一只手卷起波浪般青绿色的乱发,摇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恩人!看在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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