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韵》第5章


劝学堂里,担心阿蛮必输的简况,硬是没敢去看弟子们比赛。
说来也怪,简况治学甚严,对阿韵、阿蛮却极为娇惯。可能两人是他一手带大的缘故,明知他们犯错也不舍得动一手指头。就连子柯教训阿蛮的时候,他也要找理由避开,“心疼哟!”。
正想着阿蛮,就听到门外阿蛮的喊声:“阿公,阿公,凌旭子来了!”
简况疾奔而出:“唔,真的?快随我迎接!”
时光如梭,瞬乎十几年已过,两人皆已年逾古稀、华发满头。故人相见,不胜唏嘘。
简况拱手道:“子休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凌旭子还礼道:“子卿兄,别来无恙否?”
寒暄过后,两人携手来到劝学堂,分宾主落座。
简况早就注意到他身边跟着的那名少年,问道:“子休兄,这位少年,钟灵毓秀,可是你的高徒?”
凌旭子微笑点头:“正是小徒。子皙,见过简夫子。”
子皙离座躬身道:“弟子子皙见过简夫子,夫子过誉了!”
简况抚掌道:“好好,名师出高徒啊!不知子皙家住何处啊?”
子皙看了看凌旭子,凌旭子点点头。
“回禀夫子,子皙父乃吴国,母为越国人、便是这苎萝村里人。”
“哦?”简况大吃一惊:“子皙,莫非你是夷光娘娘之子?”
子皙躬身道:“回夫子,正是。”
简况忙要起身领众弟子见礼,“失礼了!”
凌旭子道:“子卿兄何必拘泥?出门在外,只论师门、不论出处。况我从楚国来,得知楚王唯一公子正在你处,不知是哪位贤侄?”
简况见他如此豁达,也就不再客套,对子柯招手道:“子柯,来,见过凌夫子。”
子柯忙离座向凌旭子重新施礼。
凌旭子看着堂上的两个年轻人,龙章凤姿、各领风骚,不禁笑道:“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呵呵。”
“是啊,江山代有人才出,咱们也老了!”简况说道,语气中不免有些黯然。
凌旭子开解道:“老了好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春华秋实,各领风骚数十年。本是天道伦常,子卿又何必伤怀?”
简况展颜道:“子休兄此话有理,是老朽着像了!我记得子休兄也好酒,我家阿韵酿的青梅好酒,外面可是喝不到的,今日兄台可要不醉不归啊?”
凌旭子也是好酒之人,忙道:“好啊,早就听闻此酒清澈甘冽,今日一定不醉不归!只是子皙恐怕喝不到了。” 
简况转向子皙道:“子皙贤侄,这是为何?”
子皙拱手道:“夫子请恕子皙失礼了!此次出门,父王责令弟子拜访越王,不巧正约在今日申时。现在师父已送到,子皙也该告辞了。”
简况起身道:“好,国事要紧!贤侄这就上路吧。你师父在小贤庄多住几日,到时我让子柯送回便是,你不必挂念。子柯,领师弟们送送子皙。”
子柯拱手道:“是,师父。子皙兄请。”
子皙还礼道:“如此,有劳夫子和子柯兄了!”
阿蛮看到两人与众弟子出门而去、坐不住了。他蹭到简况身边道:“阿公,今日有贵客,我去捉鱼吧?青梅酒配清蒸鲦鱼最是美味了!”
简况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去吧!看在你如此勤快的份上,我替你向子柯求求情,板子就免了。不过,课业要及时补上!”
“遵命!”阿蛮向凌旭子深施一礼,登登的跑去捉鱼了。
“说起这鲦鱼来,今早我还闹了个笑话。”凌旭子笑道,将他遇到阿韵的事说了一遍。
简况听完,哈哈笑了起来:“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呐!子休兄,你遇到的这个小女子,怕就是我家阿韵。简况先代她向兄台陪个不是了!”
“果真?”凌旭子奇道:“儒家不是讲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怎么这阿韵看来才思敏捷,像是读过不少书啊?”
简况叹了口气道:“兄台有所不知,阿韵虽是我抚养长大,却并未入我儒家。她从小修习的是墨家显学。”
“哦?怪不得,我见这姑娘气质天成,却做着侍女的洗衣活计,墨门本就主张众生平等兼爱,尚力节用。这倒奇了!你儒家与墨门在许多主张上是针锋相对吧?”
简况转头扫视了一遍劝学堂,弟子们都去送子皙了,堂内只剩他们二人。
他低声道:“子休兄,你可知此女来历?” 
“莫非有什么隐衷?”
“兄台可记得,二十年前,魏义君与楚大夫屈文曾结过一门姻亲?屈大夫幼女嫁与魏义君第三子为妻?”
凌旭子点头道:“自然记得。后魏义君被鸩杀,全家罹难;屈文也下落不明。难道,此女竟是……”
“阿韵她正是魏义君嫡孙女,屈文嫡外孙女。”
“哦,苍天有眼!魏义君高义,终不致绝后。实不相瞒,为兄初见此女惊为天人,没想到竟是名门之后!那怎么又到了儒家、入了墨门?”
“说来此女也可怜。当年魏义君被灭门时,曾派一死士将此女送到楚国屈家,以图逃过一劫。可魏王定要斩草除根,派人追杀到楚国。屈大夫视幼女如掌珠,今幼女满门惨死,为保外孙女周全,他带着孩子逃到江边,使仆从抱孩子躲入草丛,自己则抱着伪装成襁褓的巨石自投江中!”
凌旭子听闻此言,面带戚色道:“可惜了!”。
简况点点头道:“屈大夫自尽后,仆从按吩咐冒死将此女送到了习仁君门上。习仁君是魏义君至交,为保此女性命,求到我这里。我二人定下苦肉计,这才有我被逐出楚国、流落越国,来到这苎萝村。 如今时过境迁、魏王已死,说与兄台知道也无妨。可怜阿韵,当时虽是懵懂孩童,但因亲眼目睹至亲之人投水而死,自小就落下了怕水的因子。兄台钓鱼之处正是澧水最清浅之处,是村里的姑娘特意留给阿韵用的。”
凌旭子叹道:“没想到竟有如此曲折!”
“屈大夫曾将一封书信留给习仁君,为此女改名离无韵。只望她平平安安长大,莫再牵连君王家。屈大夫颇为欣赏墨家学说,临终嘱托让无韵习墨经,自食其力。”
“阿韵可知自己身世?”
“尚未知。”
“我观此女若入平民家,恐难得周全。”凌旭子忧道。
“这也正是我担忧之处啊。不过,我看子柯对阿韵似是颇为上心。阿韵每次出门他都会派暗卫相随。若此事能成,也是一段佳话!”
“此二人倒是郎才女貌,两家既有如此渊源,成了,也是一桩美谈。只恐天不遂人愿啊!”
简况奇道:“兄台何出此言?”
“为兄刚自楚国来,我观楚王已有西山之象。习仁君沉珂泛起,恐也时日无多。今楚政由子柯舅父李方把持,此人狼子野心,怕是为患无穷啊!”
简况忧虑道:“竟有此事!子柯怕是还不知情,这该如何是好?”
两人正聊着,门外忽然传来阿蛮的欢呼声:“阿公,阿公,我们回来了,我捉了好大的鱼,中午让阿韵姐姐做清蒸鲦鱼吧,最是鲜美啦!”
阿韵一进门就看到早上被她忽悠过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第五章 摽有梅
中午是新鲜的清蒸鲦鱼,趁在青碧色的香茅草上,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阿蛮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凌旭子看着端着盘子走进来的阿韵,打趣道:“怎么,现在阿韵不顾‘鱼之乐’了?”
阿韵笑道:“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得其所哉!这两条鲦鱼能让先生食之愉悦,也是‘得其所哉’啦!”
“哈哈哈!”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午餐完毕,众弟子聚在劝学堂开始辩经。今天的话题是名家公孙龙的“白马非马”。
众弟子唇枪舌战,争论的面红耳赤,当中尤以子廉、子季争得最为激烈。阿蛮听着“马”来“马”去,觉得云山雾罩、头都要炸了。
席上除两位夫子外,只有子柯和阿韵瞅着众弟子争论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凌旭子转向阿韵道:“小丫头,说说你对公孙龙的‘白马非马’怎么看?”
阿韵站起身来,屈身施礼道:“阿韵请夫子赐教: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入船,非入木也。且读书,非读也。好读书,好书也。桃之实,桃也。棘之实,非棘也。 ”
(白马还是马。因为骑白马,也可以说成骑马。骊马也是马,因为骑骊马,也可以说成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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