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韵》第57章


肖耀殿外,内侍与宫女跪了一地,姬子皙走出殿门,寒夜凄清,凛冽的北风和着雪渣子打在他的脸上、钻进他的衣襟,像要把他的心撕成两半。就这样吧,也许本来就该这样!
施夷光和紫玉接到武涧和雀儿的求助、急匆匆的来到肖耀殿时,姬子皙已经离开。她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和狼狈不堪、面色惨白的无韵,忽的一阵心头火起,“紫玉,你陪着你嫂嫂。芽儿,给夫人好好梳洗一下!”
“是,母亲。”
“喏!”
紫玉心疼的和雀儿扶起无韵,心里把她那个混账哥哥狠狠的骂了一通。
施夷光走出殿外,高声道:“武涧,带我去找那个孽障;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冷月高挂,沉香殿后的梅林里疏影横浅,只有林外的小亭子里闪烁着一点颤颤的灯光。姬子皙手持一柄长剑在漫天的飞雪里舞剑,剑气穿过黑暗,香雪红梅,纷纷离枝飞落。练了一会儿,他看到有灯光朝着这边走过来,手中长剑“铮”的一声,插入一颗粗大的梅树枝干里。他踉踉跄跄的走进梅亭,举起手中的酒壶就要往嘴里倒,“啪!”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他手中的壶打飞了出去。
施夷光笔直的立在儿子面前,抬手指着他怒道:“你十二岁那年,为了一篇《秋水》负气离宫出走,从此闲云野鹤,不理宫中事务。虽然我曾难过你我母子自此更加生分,却也欣慰你年少聪颖,知道借机避祸。没想到到了今日,你竟是个蠢的!是你强迫她从馆驿回来的?”
姬子皙颓然的靠坐在亭子里柱子上,“不是”。
“那是她自己提出要去找那个人的?”
“不是!”他黯然道。
“啪!”施夷光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那你为何要赶她走?”
“因为怕!”他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低声道:“母亲,战事一起,我若去了临淄,前途未卜,又怎能护得她周全?倒不如借机逼她离开我,省的到时追悔莫及!”
他脸上的痛苦与隐忍灼痛了夷光的眼,她呆怔了一刻,俯下身来心疼的将儿子揽在怀里,眼中噙着泪道:“子皙啊,傻孩子,这个世道,谁又能护得了谁的周全?你不是她,你怎知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阿韵性灵慧黠,你想的这些她又怎会想不到?“
“可是,离儿自馆驿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母亲,子皙还是抵不过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啊!”
夷光泪中带笑道:“可是她还是跟你回来了,儿啊,你可仔细想过,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姬子皙猛地抬起头来,惊喜道:“母亲,难道?”
夷光点点头,将他扶起推了一把道:“去吧,别等人家真走了,那才是追悔莫及!”
“是!”他对着母亲深施了一礼,疾步冲进了风雪里。
刚刚经过一场大闹的肖耀殿此刻静悄悄的。
雀儿在收拾无韵明早离开时准备带走的东西,芽儿则跪坐在床榻上为她梳理被子皙弄乱的长发。无韵的头发又黑又亮,披散在后背上,芽儿伸手量了量,还有几个月就能长到腰际了,她暗自叹了口气,王姬的心事终是要落空了。
姬子皙走到门口,轻轻地咳了一声,两个丫头慌忙跑到卧房门口,齐齐跪拦在门口道:“殿下!”他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个丫头虽然跪在那里,脸上却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咳咳,”姬子皙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轻声道:“你两个暂且退下!”
芽儿急得膝行了两步,跪伏在地恳求道:“殿下,王姬明日一早就走,还望殿下看在这一年来与王姬朝夕相处的份上,让王姬平静的歇息一晚吧”
“夫人哪里也不去,你们不用收拾了,下去吧!”
“殿下!”雀儿也跪行了过来,子皙抬起手,制止她道:“不必多说,夫人有你们二人诚心相待,也是难得。去吧,放心就是。”
两个丫头见他面容平静,已不复刚才的骇人模样,这才放下半颗心道:“殿下,那我们守在门外,随时等候夫人差遣。”
子皙见她二人留意已决,便不再强求,走进房内,转身将房门轻轻地合上。
☆、第四十八章 香雪坞
卧房里的狼藉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床榻上的无韵换了白色的里衣。方才子皙与芽儿她们在门外的交谈她已听到,正瞪着哭肿的双眸看着门口,见他进来身子突然瑟缩了一下,随即将脸朝内侧转去。
姬子皙走到床榻边,脱了鞋子跪坐在她的面前,将她的身子小心的拥进自己怀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离儿?”无韵依偎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际,小心道:“离儿,你不知我一个时辰前有多怕?并非怕那人在你心里的分量会比我重,怕的是我再也无法去为你找一条澧水河,一座小贤庄,一棵一模一样的青梅树……这些,都同渚宫里的那人相连在一起,我又怎么抵得过他们在你心中的分量?叫我怎能不嫉妒如狂?”他将她拥紧了一些,像是怕她一出口便会弃他而去一样。
“是母亲一巴掌打醒了我。为什么要去比?我真是昏了头!”他抬手重重的拍了自己的额头一掌,恳切道:“昨日,你肯离开驿馆跟我回来,就已经说明一切。你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门,也只是难过再也回不到那段旧时光,对吗?”
无韵没有说话,只是有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这泪水滚烫,烫的他的心生疼。他低头去寻她的唇。她躲了开去,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姬子皙,你要做的事会丢掉性命吗?”
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子皙顿时想起了母亲在梅亭里说的话,她竟真的聪慧至此!他毅然点头道:“是!离儿,《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他看着她的眼睛道:“离儿,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你我共同的心愿,子皙愿冒险一试!”
他的话音刚落,无韵张嘴就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胳膊,“嘶……”一阵锐痛从手臂上传来,他的嘴角却弯了起来。
等她咬的精疲力竭、无力的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时,他才翻身将她柔软的娇躯压在身下,一低头刚想去找她的朱唇,却忍不住皱眉苦笑了一下,怀中的小丫头不知何时竟已睡了过去。
窗外飞雪似霰,他将她的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扯过一条锦被盖在两人身上,伸手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陪着她和衣睡去。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阴寒,雪也比往年来的都要早,都要大 。
阖闾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了事。先是腊月初一,缠绵病榻两年的郑妃病故,宫中早有准备,倒也有条不紊的办理了丧事。只是因为进了腊月门,整个王宫因此事竟隐隐的透出一股不祥之兆。
接着紫玉姬在陪着母亲去看望郑妃时,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在病床上折腾了几日,腊月初八竟那天也跟着去了。此时已临近年节,她还尚未及笄,算是幼年夭折。又是丧在郑妃之后,接连两起丧事,使得吴王颇为忌惮。他责令姬子皙选了一处离虎丘不远的山清水秀之地,草草的葬了她。
转眼就到了吴国王室宗亲去梅里祭祖的日子。无韵因着在婆母夷光娘娘面前侍疾,便没跟着子皙他们去。婆媳二人在紫玉的沉香殿里,过了个清冷无比的新年。
正月初六,因军情紧急,祭祖的王室宗亲早早的返回了阖闾宫。
馆娃宫里覆盖着厚厚的雪,夷光娘娘在爱女夭亡之后一病不起,终日缠绵病榻。自紫玉离开后,她的脸上就没展露过笑容,人也急速的瘦了下去,只是这份消瘦不但没有减淡她的美貌,反而更添风致。
姬子皙和无韵走到门口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苏儿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顺手接过到门外掸了掸上面的积雪。夫妻两人跪在施夷光的床榻前。无韵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心中忍不住一阵刺痛,她的手竟比昨日来时又瘦了一圈。
夷光直起身,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子皙迎着母亲殷切的目光点点头,“母亲,一切都已妥善安置,母亲放心就是。”
“噢,这就好,这就好!”她长吁一口气,又靠回身后的锦垫上,眼里憋了几天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
苏儿手中端着一碗热粥,笑着走过来道:“好了,这下夫人可是放心了。快把粥喝了吧,这几天茶饭不思的,殿下那里再没有消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说着,自己的泪也禁不住掉了下来。
无韵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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