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韵》第58章


苏儿手中端着一碗热粥,笑着走过来道:“好了,这下夫人可是放心了。快把粥喝了吧,这几天茶饭不思的,殿下那里再没有消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说着,自己的泪也禁不住掉了下来。
无韵见她们主仆二人相对着喜极而泣,心里也是由衷的为紫玉高兴。她看了看夷光清减的面容,转头对苏儿道:“苏儿,把粥给我吧,母亲,我来喂您可好?”
“好,好,阿韵有心了。”夷光高兴的坐直了身子。子皙看着亲如母女的婆媳二人,脸上露出隐隐的笑意。
夫妻二人往回走时,骤雪已停。寒夜寂静,月色清朗。空荡荡的雪地上,两人并肩默默的走着,身后留下一大一小、两行浅浅的的脚印。子皙突然握住无韵的手道:“离儿,走,跟我去个地方!”
香雪坞,凤仪宫后的一个树高林密的孤岛,岛上林莽神秘幽深,仅有一座窄窄的石桥与凤仪宫相连。大雪覆盖了岛上久无人迹的荒凉,寒冷如影随形。
冬夜的寒气刺的无韵脸颊生疼,冰冷耀眼的月光、树影重重的森林、深深浅浅的脚印、树林的黑影都令她害怕,她拖着纤细的影子,紧随子皙的步伐而行。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来,但她能察觉出,他的心里正压抑着一份异乎寻常的情绪。
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坚持,她对着他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暗自给自己打着气。
两人走了大约有两刻钟,子皙终于拉着她的手在一棵大树底下停了下来。“好了,就在这吧!仔细听……”他在无韵耳边轻声道,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捂进了自己那件雪色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突然,黑夜中有什么东西像鬼魂一样鸣叫起来,“——咕!——咕!”叫声让黑黢黢的丛林里更加阴森凄凉。
“怪鸱!”无韵惊叫一声,吓到紧紧缩进了他的怀里。头顶上,一个黑影像幽灵一样飘忽无声、在夜色中静静地滑了过去,暗夜中,只能看清那双又大又圆,炯炯发光的眼睛。
姬子皙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换来她一记重重的粉拳。他安抚的拍了拍怀中仍在发抖的人儿道:“北方枭入家以为怪,共恶之;南中昼夜飞鸣,与鸟鹊无异。桂林人罗取生鬻之,家家养使捕鼠,以为胜狸。离儿,只是一只鸟,有什么好怕?”
无韵知道他故意吓自己,气的忍不住又给了他一拳才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鸟!这是逐魂鸟!古书里把它们称为鬼车、魑魂还有流离。你听听这些名字,岂不是说这些鸟就是厄运和死亡的象征?”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你小小的年纪,哪来那么些说道。记得小时候,宫人为了阻止我到凤仪宫乱跑,常常就用这里的夜枭来吓我,说是此物能摄人魂魄。我偏不信,一到晚上就跑到这里来待着,结果那些宫人反而吓到不敢进来,围在林子外面急的团团转!”
她看着他两眼发亮、一脸得意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黑黢黢的林子,不可思议道:“你那时就不怕吗?”
他扬了扬眉毛,“一开始也怕,后来不但不怕,反而把胆量练出来了。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黑暗里独自飞行的夜枭。更何况,”他低下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道:“离儿,这世间有许多事并不是害怕就可以避开的。”
无韵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水珠,“要开战了吗?”
“嗯,陛下已经祭拜宗庙,命我为将,御驾亲征。下个月,大军就要开拔。”他怜惜的吻去了那串泪珠,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离儿,你将那把神兵‘天问’放在哪里?”
无韵愣了一下,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的心里突然灵光一现,讶异道:“难道,欧夫子说的、那个夺他所爱的臭小子是你?问天在你手中?”
他点头道:“问天的确在我这里。改日我命人给你的天问做个囊袋,将它系到你的脚踝上。我走后,记得日夜带着它。”
“嗯。”她听话的把脸贴在他的衣襟上。只一会儿,绣着云雷纹饰的白色衣襟,就迅速的被泪水打湿。子皙无言的抱着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的泪给填满了。
月色下,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温婉而美好。拥有离儿这样的女子,自己本应抛下一切与她长相厮守。可是,有些东西早已渗入了自己的骨血里,舍不了,放不下。只望上苍垂怜,他们都能熬过此劫、终有相守的一日。
“离儿,紫玉走了,我再一走,往后的阖闾宫,怕是会比今夜的香雪坞更加令人恐惧。”他将她抱得更紧,“可是离儿,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所遭受的一切。你不光是我姬子皙的妻子、越王后的女儿、母亲的儿媳、鹿郢的妹妹,你还是你自己。我的离儿不仅有美貌,还有智慧和勇气,而这些,就是能让你在暗夜飞行的翅膀,没有谁能夺走。离儿,不论往后遇到什么,只要有命在,就可以重新向前飞行。这些道理你可懂?”
无韵抬头看着他,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懂的。”
“答应我,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嗯?”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抱住了他。子皙低下头,顺着她的眉心吻了下去。
明亮的雪地里一片清净,只有一对相拥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第四十九章 千嶂里
二月初二,姬吴以拱卫周王室宗法正统为名,正式宣布二月初六北上伐齐。吴王命太子友领禁军监国,姬子地辅国。“中军从王(吴王),胥门巢将上军,王子惊鸿将下军,展如将右军。”自己亲帅大军,精锐尽出,兵分水、陆两路,合围田齐。
齐国临淄,齐王田和以“顺天命,安民生”为号,命“国书将中军,高无丕将上军,宗楼将下军。”双方各自宣称“用车千乘,出兵十万”,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势均力敌的争霸之战。
三月初十,淮夷城中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一身甲胄的中军主帅国书,上将军高无丕,下将军宗楼正聚集在作战沙盘前激烈争论着。
高无丕在三人中年纪最轻,性子最急,他对国书道:“元帅,吴军远道而来,我军还是应弃守淮夷城,迎头直上。若等他们的战船到达,恐怕已失去制敌先机!”
“元帅,末将看来,我军万万不可急躁冒进!”老蒋宗楼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
高无丕不服:“却是为何?”
宗楼沉吟一会儿道:“吴军作战韬略乃当年战神孙武所制。那孙武本是我齐国人,只因怀才不遇投奔姬吴。他对我齐国军情了如指掌。孙子兵法招招针对楚齐两国军队,不得不防。更何况,吴军善水站,我军善陆战,还是诱敌深入,以我军陆战优势取胜为上。”
“兵贵神速,再而衰,三而竭。”高无丕紧皱了眉头道:“何况如今朝中局势,元帅与宗将军比我还清楚,新君急需一场胜仗稳定政局,若是拖延不出,恐为众臣非议!”
“这……”宗楼没有出声,两人齐齐看向元帅国书,等着他做决定。
国书原为姜齐重臣,田氏代齐后他为朝堂所忌,只因在军中素有威望,才得以保留主帅之位。此次大军出征,新君任命他为主帅,既是田和为了表明自己有容人之量,也有对他留任查看、以观后效的目的。大军若是滞留不前,一个消极应战的罪名就能让众将人头落地!
国书抬起头来,毅然对两人道:“以目前的形势,出击是必然。但宗将军所虑甚是。”他对着帐外高声道:“陈逆!”
一名身穿铜甲的青年将领走了进来,对国书抱拳道:“末将参见元帅,众位将军!”
“吴军前锋到达何处?”
“回禀元帅,吴军胥门巢率上军长驱直入,已过嬴博。”
“这么快!”国书暗道一声:“传令,明早拔寨起营,前往艾陵,迎战吴军!”
“喏!”
三月十一,齐军拔寨,大军浩浩荡荡向着艾陵进发。
四月初三,邗沟东道,百舸争流,吴军帅舰上战旗烈烈招展。
吴王站立船头,仰视着茫茫水道,多年筹谋,宏图霸业能否实现,即将见分晓。
“陛下!”右将军展如跪下道:“前方斥候来报,齐军已从淮夷城拔寨,直奔艾陵而来!”
“哦?”吴王冷笑一声:“怎么,国书这是耗不起了!胥门将军到哪里了?”
“启禀陛下,胥门将军率上军距艾陵三十里,定早于齐军先到!”
“好!传令全军,急速前进!”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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