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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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末城夏天的雨水特别多。街上的行人总是来往匆匆,仿佛这雨水是毒液,会灼伤了他们的肌肤。兴许这人们避之不及的液体,不过是阴霾天际宣泄悲伤情绪时掉下的眼泪,老天想哭便哭,如此洒脱且任性,着实令人无奈却也羡慕。
李泊远却无勇气落泪,他认为懦弱和感冒一样都是会传染的病毒。他必须振作,即使很费劲。他多么希望他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公司能多些项目,哪怕一个,他也能从中争取些作为或是能从中赚到贴补家用的金钱,无奈的是,他连加班的机会也没有。
卢月的公司却是项目不断,她赚钱的机会比他多了太多。那次事件过后,李泊远本想让她辞职,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可她却绽开诡谲又嘲讽的笑意,语气冷漠得像把尖利的冰刀,直插入李泊远的心脏最敏感亦最柔弱位置。她说,休息?我没资格的,我不赚钱,莫非等关心或是你那个富二代朋友大发慈悲打赏给我们?还是祈求老天别下雨了,下点金子?
李泊远总是被这种话堵得哑口无言。
残酷的现实像是将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拴缚在卢月的关节要害,而她终究被这绳索另一端强有力的手拉扯成一个为金钱律动的木偶,除了每月要帮陈岚还债务,还须承担家里的开销。李泊远微薄的薪资除了买菜和给摩托车加油,已经所剩无几。而这笔巨额债务的真实主人,却像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每次卢月去银行汇钱的时候,李泊远都想把取款机另一头的人,揪扯出来狠揍一顿,他甚至觉得杀了他们也不为过。如果卢月不是那么好面子,他的确会那么做。
卢月开始从公司带回家里一些策划方案,要求李泊远一起帮忙做。李泊远闲来无事,正好将无处发挥的才能和精力都投入了这些方案。然而也只有他熬夜并且绞尽脑汁做出了方案以后,卢月脸上才会展露出一丝久违的,淡淡的,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这笑,虽然真假难辨,冷暖不明,却也总比她沉着脸强。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第四章 塔(1)
? 落雨的黄昏。李泊远较以往更早地离开了无所事事的岗位,骑车路过一间外贸玩具店,他停下了车。对外开放的玻璃橱窗的中心位置摆放了一只做工精巧的小丸子毛绒玩偶。小丸子无辜的模样使他回忆起曾经他和卢月路过这里时,卢月俏皮地对着他模仿过这种神情,当时他准备买下这个玩偶,卢月却嫌贵拽着他离开了这里。
此时,他对着这个玩偶发呆,脑海中回放着一些因之衍生的又与之无关的情节片段。
伶俐热情的店员将他招待进店内,似乎发现他的迟疑,便对他说,这个玩偶是日本进口的,国内只有我们店有货,先生如果喜欢它,我可以跟老板申请为您打折,或者是做一个分期付款。最后四个字被李泊远听进。
抱着价格不菲的玩偶,他又来到一家鲜花店前,请老板包装了一束颜色鲜艳的玫瑰。他将摩托车搭上了雨棚,后备箱里的小丸子玩偶一副呆滞无辜的神情,似乎是在忍受着身边那捧鲜花廉价且媚俗的香味。
到了南区。李泊远将车停在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准备给卢月一个生日惊喜。他正点燃一支烟,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绛紫色的伞下,唐棠对着他妩媚地微笑。她的指甲油和伞的搭配了同个色系,绯色唇彩稍显清淡却散发光泽。在烟雨蒙蒙中,唐棠显得娇媚动人。
李泊远回她微笑,这么巧。除了这个他真不知道说什么。
唐棠握住伞柄的手指,细微地扭动一下,嘴角浅浅上浮,不是巧,是我特意走过来的。须臾,她说,给我一支烟好吗。
李泊远将烟盒递给她,她从中取出一支。他将火机点燃,她的脸凑近火光,没有拿伞的手遮挡在微小的火焰旁,无意间碰到了李泊远的手。他下意识收回了手,她却是嘴角上扬。
唐棠吐出一口稀薄的烟雾,在潮湿空气中扩散,氤氲,接着与水汽融为一体。她用缓慢的语速说,卢月马上就升成经理了,真为她高兴。
李泊远心中讶异,因为卢月没有跟他提起过。可他并不想让唐棠察觉他的讶异,于是说,嗯,是的,她很努力。唐棠的笑意更甚,说,她最近的方案做得不错,一看就是高水平制作。李泊远知道“高水平制作”的□□,却装作不明白,是的,我说过她很努力。
雨点若有似无地落在唐棠的伞盖表层以及做工精良的皮鞋鞋尖上,李泊远将目光转向写字楼大门,以回避唐棠含带诡异微笑的注视。此时,唐棠的手突然伸到他额头前,指甲边缘轻轻刮到了他的眉梢。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心似被针尖划过。唐棠笑着说,头发沾到额头了。李泊远说,谢谢。
唐棠在雨中展开优雅的微笑。她像是一朵在雨幕中绽放的海棠花,浑身散发着若有似无又扑朔迷离的魅惑香气。李泊远忽而想起了摆放在家中床头的海棠盆栽,馨香时常伴随着他入眠或起床,盆栽的幽香与眼前唐棠的气质相重叠。而盆栽恰好也是她送与卢月的。
唐棠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答应你的事情想必是没法做到了,卢月的职位马上就比我高了,或许以后我还要靠她照顾了。她仍然挂带着笑容转身,说不清是喜是悲的言语让潮湿空气中聚集的暧昧因子扩散并挥发。氛围忽而变得清冷且混沌。
李泊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胸腔像是灌进了无数雨水,撑满了整个心脏。
摩托车的引擎沉闷地咆哮着,仿佛在对天气做着某种无谓的抗议。透明雨棚上的水珠毫无规律地聚集又散开,像是急欲破壳而出的蝌蚪卵在蠢蠢欲动,它们不识趣地溅落在安全帽上,发出烦人的清脆声响。卢月忽然挣开了环在李泊远腰际的的双手,对着驾驶座的他嚷嚷,停车。李泊远不仅没有停车,反而加快了速度。
摩托车在市中心的马路上疾行着,越过了一辆辆打着双闪的不明所以的汽车。
我叫你停车,你他妈听到没有?
李泊远把摩托车驶入慢车道,停在了一个车站附近。卢月解开安全帽,下车。动作赌气似的连贯和用力。
你发什么疯?李泊远对着她不顾一切冲进雨幕的背影喊着。她不回应,只是疾步向前奔走。李泊远骑车跟着她,她索性迈腿小跑。他烦闷地扔下车去追赶她,从身后擎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情绪终于在无数烦闷的挤压中爆发了,失去了以往的所有风度和忍让。他说,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简直是个神经病。卢月停下脚步转过头,用自嘲的眼神看向李泊远,并冷笑着说,你错了,我不是神经病,我是破鞋。
最后四个字犹如剧毒的暗器通过声波的传递,整齐又精准投向李泊远的思维运转机器中,齿轮边缘受到异物的磨砺而出现了当机的状况。毒气却不作停歇地攻进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没有了任何心疼与体谅,有的只是对眼前这个愈发令人难以琢磨的女人的排斥与反感。
他换上和她一样冷漠的神情,继续听她的抱怨。
你要是嫌弃我,就早点滚蛋,别装成绝世好男人惺惺作态,背地里和其他女人吐烟圈调情。她的冰冷的瞳孔上浮上一层咄咄逼人的光芒。他将几乎就要宣泄出口的,隐忍良久的负面情绪和言语,竭力被他按捺在喉咙管之下。他此时需要不断给予自己强调,才能记起这件事,这是他最爱的人,不是仇人。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复她。
她继续说,你要是□□了,麻烦别找我公司的,我丢不起这人。
李泊远忍无可忍了,他伸手拍掉卢月指着他的手指,他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现在跟怨妇有什么差别。我天天伺候你,材米油盐酱醋茶,我妈我都没这么伺候过!这种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卢月惊愤地看着他,或许未料到他会有如此多的牢骚。她咽了口湿润的空气,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面上显出更晦涩的笑意。她说,我明白了,你一直过得勉强。
李泊远回答,是的,你现在的变化让我十分勉强。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冷静,语调低沉且沙哑,我本来就是这样,你只要离开,就无须勉强。雨水从她的额头蔓延到嘴角,划出一道清冽的弧线。她原本纤长的睫毛狼狈地贴在眼皮上,像是落水孔雀的一撮卷曲羽毛。
李泊远从荷包里掏出家里的钥匙,就像掏出他多日集聚的疲惫。钥匙塞到她手里,冷然地说,这些天我不回家住了,你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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