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第95章


暗烈垂下眼帘静静注视她半晌,缓缓地张口,果真咬住了她的手腕,细致而轻缓地舔舐着伤口处的血渍。看着林月城的面色发白,他突然住了口,轻声道:“阿城,够了。”
林月城无力地垂下手腕,只觉头晕目眩,强撑着解了暗烈的禁锢,一头栽向暗烈。暗烈伸手扶住,似乎花费了许多力气才扶住她,竟累得脸白气喘。林月城只得自己支撑着站起,摸索着到床边躺下,见暗烈尾随身后,她疲倦之际,仍是对他笑道:“你竟连我也扶不住了?”
暗烈并不言语,蹲下身,拿出她那只仍流血的胳膊,又低头轻轻吮吸起来。林月城不想他本性如此嗜血,如今这时候不但不知关心爱护她,竟一心只顾着索取鲜血!她一时气愤,猛地抽回手,抬到眼前去看时,手腕处的伤口已然愈合。她偏头看他,见他正要起身离去,她连忙开口唤住了他:“暗烈。”
暗烈依旧不言不语地看着她,她起身拉住他的衣袖,仰头细看他的眉目面貌,惊觉他其实是挺脆弱的一个生灵,却又极其擅长用假象迷惑人,迷惑她的心。明明为她耗费了许多心血和灵力,却依旧一声不响地跟着她,在她对他恶语相向时,他依旧温柔耐心地陪伴,奢求的不过是她的信任与陪伴。而她,从未完全信任过他,自然不会全心全意地对他,她自以为的真心付出不及他的一片赤诚坦然。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十分可笑虚伪,自私自利。
她想,就算他真拿了自己祭剑,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起身半跪在床沿,拉住他的衣袖,抬手替他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渍。他的目光一沉,微微探下身子看她,目光落在她脖颈处凝固着血渍的伤口处,他靠近几分,伸手抚摸着那伤口,声音低哑:“阿城,我一时糊涂伤了你。”
林月城闭了眼,张臂抱住了他的身子,一脸疲倦:“今后,我便陪你到死。”
暗烈浑身一僵,许久才道:“我不要你死。”

☆、何处安身
? 林月城在家里将养了几日,每日都会就近寻些野味给暗烈补充血气;然,对食人鱼来说,世间万物,最是滋补血气的是人类的血肉之躯。暗烈神智混沌时,闻到人类的气味,总会不由自主地扑上来撕咬,林月城并不敢让他出屋子,怕他经不住外头的诱惑,翻了院墙出去生事。
这几日,吴寡妇时常上门送些吃食来,林月城不好拒绝她的好意,也便将打到的野物分些给她,如此心上才过得去。
偏偏事有凑巧。这日清早,吴寡妇便上门送来了新鲜的蔬菜,恰逢林月城出门打野味去了,止留下殷少七看守着暗烈。暗烈因气血耗损严重,整日精神倦怠,多数时候都在闭目安睡,醒来便要吃些野味补充气血,殷少七与林月城每日轮流守着他,两人都日渐憔悴。
殷少七几日没睡好觉,守在屋外昏昏欲睡,忽听得院子里有人声,便进了院子。见是吴寡妇,他先是接过她送来的蔬菜,接着就要请她到屋内喝杯茶,吴寡妇忙推辞,随口问了问林月城,殷少七只说出门了,吴寡妇转身就要走。殷少七送了几步,忽听得林月城的屋子内传来几声巨响,他心头一惊,已顾不上吴寡妇,匆匆搁下手中的菜篮,一个箭步冲向了屋前。
屋前已倒了两名身着寻常百姓服装的男子,然,看到死者腰间的挂牌,殷少七就知晓这两人是乔装打扮的兵士。此处既然被官府中人盯上了,多是为暗烈而来。他里里外外找遍了这座小院也没见到暗烈的人,心生疑惑,忽听得林月城屋前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像是吴寡妇的叫声,他暗呼不好,眨眼的功夫便奔了回来。
原本躺在地上完好无损的两具尸体,竟满是血窟窿,鲜血汩汩而出,混杂着许多粘稠的液体。吴寡妇本是被先前的响动惊动,因放不下便想着过来看看,哪知就见到两具尸体上出现了一个个窟窿,她不明白这一诡异现象,忽见那尸体里突然钻出一条满是血的鱼,她认得那鱼身的形态,登时吓软了腿,竟是逃跑不得,只吓得哇哇大叫。
殷少七赶来时,那条鱼已化成了暗烈的模样,满身的粘稠血液,正趴在一具尸体身上,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吴寡妇。殷少七看他这副模样,已知他丧失了理智,忙拉起吴寡妇,不言一语地送她出了院门,看她依旧瑟瑟发抖的样子,他低声吩咐了一句:“忘了今日见到的一切。”
吴寡妇不敢不应,见殷少七要离去,流着泪道:“那吃人怪物怎么到了这里?月城……”
听她这话殷少七便知她并不知晓那只鱼的身份,放下了心,又温声宽慰了几句。吴寡妇犹自担心他与林月城的安危,殷少七便道:“我有办法降住他。”
殷少七也不再多说,锁好了院门,回到屋前,见暗烈依旧伏首在尸身上啃食,有些反胃。他拧眉轻扬了扬衣袖,一阵风过,暗烈的身子便被风卷起,他想要反击,殷少七丝毫不给他机会。而暗烈被他掀了几个跟斗,意识渐渐回复过来,跌落在地上后,他扭头看了看一旁零碎的尸身,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殷少七有些气愤他竟还笑得出来,停在他面前,目光悲悯:“你存心要惹她生气。”
暗烈只是躺在地上闭目不语,殷少七也不再管他,动手料理了这里的残局,将那些残骸埋在了屋后。
林月城兴高采烈回来时,进了院门就唤殷少七,却不见人应答。她也没在意,直奔自己屋子而去,却见满地的血渍,暗烈正满身血渍地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林月城扔下手中的野味,几步奔到暗烈身边将他抱起,她总觉得他的身子太轻,不像人类那般有重量,她抱着他,总觉得不真实。
她已然知晓他做了什么。
殷少七提着满桶凉水过来时,林月城起身接过,不由分说地向暗烈身上泼去,暗烈浑身瑟缩不止,却依旧眨着眼望着她笑。林月城气愤不已,扑过去,流着泪道:“你不如连我也吃了!”
暗烈道:“我不会……舍不得。”
林月城却笑了:“你对至亲至爱之人都下得了口,我又算什么?”
暗烈似被说中了心思痛处,拧了拧眉,却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殷少七旁观良久,终是出声提醒了一句:“此地露了踪迹,官府中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林月城还算冷静,闻言,回屋取了一个陶罍注满了水,又奔到暗烈身前,冷冰冰地吩咐了一句:“变回鱼身,我这样带着你上路方便许多。”
暗烈冷着脸皱了眉,冷笑:“你何必管我?”
林月城气不过,蹲下身,压低声音道:“进来!你如今这鬼样子还想着逞强?”
两人正说着话,殷少七已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林月城也并未留意。她见暗烈仍旧死要面子,气得面颊通红,突然凑上前狠狠咬住他的嘴唇,逼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你走不走?”
暗烈弯唇笑道:“走?我们能去哪里?”
林月城见他松了口,心上喜不自禁,脱口而出:“你想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哪里。”
暗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虽说她很少对他讲出这样温暖情深的话语来,此刻听来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许久,他才凉凉一笑:“阿城,你不懂,将我们逼到无路可走的是人类。此处无法安身,何处又能安身?”
林月城一时困窘,低了头道:“师傅只是想为人类除害,才对你们赶尽杀绝。可即便如此,只要活着,总能找到出路……你便不管你那位族主和还活着的族人了么?”
暗烈沉默片刻,不声不响地起身,林月城见他浑身湿透,想起当时气愤泼他一身水的情景,心中有愧,便回屋给他找了件干净整洁的衣衫换上。因暗烈不愿变回鱼身,林月城便没再坚持,随身带了水囊,出门去与殷少七会合了。
林月城原本不知该往何处,只拣偏僻幽深的地方走,避免与人类起冲突。而对于殷少七一路相随,林月城心里过意不去,曾与殷少七单独谈过,他却依旧不声不响地跟随。林月城并不想连累殷少七,虽知晓他的好意,她依旧严词厉色地对他说:“少七,我知晓你重情重义,只是我不想连累你。一旦程叔叔下令对食人鱼一族赶尽杀绝,你若执意与我们为伍,置你离姐姐于何地?”
殷少七依旧摇头:“即便真有那一日,我也不愿让姐姐知晓我是弃朋友于不顾的人。”
听得他这般言语,林月城反而不好劝说,感念殷少七的行侠好义,她胸中竟生出豪情壮气来。
三人沿着长江行走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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