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香骨》第36章

“你回来了，一路上很辛苦吧。”呼韩邪道
“不辛苦，您为什么不愿意让大夫看看您的病呢？”
“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他们最多也就是让我吃很多的药熬日子罢了。”呼韩邪有些无所谓
“父亲，我知道母亲的离开对您的打击太大，可是您现在这样母亲更不会安心的。”
“她不安心也挺好的，这样她就不会离开我身边，就会等着我去找她。”
“父亲……”雕陶莫皋因为呼韩邪的话有一丝心酸，他想父亲现在的感受就和自己当时认为昭君再也不会回来时是一样的
“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当时让你娶云珠为妻。”
“父亲，当时我是有些伤心，但是事后我才懂得您的良苦用心。我不恨您，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父亲。我只知道，是您从小手把手地叫我弯弓射箭、骑马打猎的。您对我的疼爱，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里。”雕陶莫皋的脸上划过的是泪水，也许还有对自己行为的悔恨吧
“你明白就好，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都视你为珍宝，不想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可是，孩子啊，人生有时候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完美。”
“父亲？”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害死了你的母亲吗？她从以前就认为是你的母亲抢走了我，可是是我对你的母亲一见钟情，向你的外公求得亲。我一直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照顾她，没想到她一直不死心地想要报仇，是我的心慈手软害死了你的母亲。”
“那父亲为什么不告诉儿子这些事情呢，您为什么不下令杀了她为母亲报仇？”
“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选择束手就擒吗？”
“不是她把所有人都调开让母亲没有援助吗？”
“你母亲和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争，你以为她是那种柔弱女子吗？她要是想反抗，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那为什么母亲没有，她怎么舍得离开我们？”
呼韩邪的嘴角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道：“她是为了消除那个人心里的积怨，保护我们罢了。她一直想着当初如果不是她，我就会娶了那个人，那样的话那个也不会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她觉得对不起那个人”
“单凭这样的原因，母亲不可能退让到这一步的。”
“是啊，可是那时当年为了救她被人侮辱的姐姐，是她人生前十几年的信仰。你说，她会不会退让到这一步。”
雕陶莫皋才明白，原来母亲和颛渠阏氏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父亲你一直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有些事情想明白了是一回事，可是做起来就又是另一番心境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我会找大夫来医治的，你不用担心了。”
“嗯”雕陶莫皋知道说出这些事后，自己的父亲已经为过去的事情感觉到了疲累，只能静静地退出王帐
“你想娶那个汉家公主就娶吧，只记得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置匈奴于不顾。”呼韩邪在雕陶莫皋的身后道
“父亲，儿子明白。”雕陶莫皋坚定地道，昭君和匈奴并不冲突，他要的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创建属于他们的家园
尽管呼韩邪最后答应大夫为自己医治，可是他的病还是越来越重了。雕陶莫皋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一天一天地枯萎，他的内心有些惶恐。
“陶大哥，没事的，大单于一定会撑住的。”
“昭君，人固有一死，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刚刚失去母亲，父亲又离开。我觉得好像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所以他们才会离开的。”
昭君看着这样的雕陶莫皋，心里面有些心疼。可是，有些坎必须得自己度过。他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到自己肩上，所以会感觉是他自己害死了他的父母。
“二王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
“刚才大单于突然晕了过去，大夫说大单于可能不行了。”
雕陶莫皋推开挡在面前的侍从，冲出帐帘。他一路狂奔到呼韩邪的帐篷前，却动作有些迟缓地不敢进去，他害怕看到的是自己不想看到的画面。
“夫君，你怎么站在这里？”是云珠，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照顾着呼韩邪
“我这就进去。”雕陶莫皋有些无意识地回答着
“父亲？”雕陶莫皋试探地叫了一声
呼韩邪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
他就这样坐在父亲睡榻旁，就好像小时候父亲坐在他的榻前一样。父亲睡着的样子让自己感觉到一种暖暖的情感在心里面恣意流荡，是不是当时的父亲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忽兰……忽兰……莫奴……莫奴……”呼韩邪突然低语道
“父亲，我在。”雕陶莫皋回应道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呼韩邪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道：“你母亲呢，刚才我梦见她，我叫她她就是不理我。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不想救莫奴，只是那样的情况如果我轻易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更不会不会放过莫奴的。你替我给她解释解释，让她不要不理我。”
“父亲，母亲没有生气，她没有不理你。”
“哦，那就好，一想到她不理我我的心就特别难受。”呼韩邪说完就又昏睡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即使是再伟大的人，他也有长眠不醒，无能为力的时刻。也许这就是人生，任你再跌宕起伏，总有一天回归原点。？
☆、第五十章 经年离别起，再见了无期
？ 王庭又一次陷进了白茫茫的光影中，这次更多了几分静谧。让匈奴从四分五裂到统一的一代君主，永远地离开了他热爱的土地。他的子民还是不相信那样伟大的存在，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离开了他们。
“夫君？”云珠小心翼翼地叫着那个跪在灵前的人
“云珠，你走吧！”那人并没有回过头，只是沉声地说着
“为什么？”云珠的声音里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人。”
“我想让你成为的人？”云珠重复着
“我不会为了报仇就忘了自己拥有的幸福，母亲从小告诉我的都是必须抓住在自己身边的自由。固然母亲的离开对我的打击很大，可是我不会因为仇人而忘了母亲让我幸福而做出的选择。你走吧，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逼迫你做任何事情。”
“夫……表哥？”云珠有些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他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到了现在也只是放自己自由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想母亲当初已经替我做了选择。母亲能再那样的环境下保住你，就说明她还是很疼你的。是她让你卷入王庭的纷争中，所以她努力给你她能给的最好的结局。”
“表哥，你别说了，我走。”云珠再也听不下去，她打断雕陶莫皋的话，转头就走。她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个一直跪着的人，她也看见了那个美丽的身影一步步靠近他。
她的嘴角因为释然有了一丝笑意：表哥，其实是姑母救我出了我前十几年泥潭，你们并没有欠我什么。可是，你们的爱也许至少现在让我放下了一切的恨。如果我的离开，可以成全很多人，那我走。世界之大，总有需要的地方和人，只是从今后我将带着爱而活。
“陶大哥”昭君轻轻唤道
“嗯？”
“你别难过”再多的话语之化作这一句出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嗯，我知道父亲想母亲了。他一直折磨自己不过是为了心里面那一点希冀罢了，现在我为他们开心。这样离开这人世的一切纷争，父亲再也不用顾忌身份，他可以和母亲永远相守在一起。”
“嗯，大单于和大阏氏会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昭君道
“你也要离开我，我们永远不要分开，我不想经历父亲和母亲经历的无奈。”
“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昭君拉着雕陶莫皋的手，放在她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说这些话时，昭君很温柔，那是雕陶莫皋曾经在他母亲脸上见过的温柔。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昭君，他和昭君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拉着昭君面向他父亲道：“父亲，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我想当时您听到母亲有了我时的心情，大概我能体会了。”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父亲在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还有他的母亲，他们都望着这一刻无比幸福地自己。
“啪啪啪”一阵击掌的声音传来
雕陶莫皋和昭君都回过头看去，却是颛渠阏氏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