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第245章


压住喉间的腥甜,他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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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战两日,祁望带船回防至大军后方。
补给船已被毁去大半,火器则已全毁,大安将宝压在后方战事上,这边的船力,比前线竟强出一倍。漆琉的船力不足,节节败退。
祁望不得不下令边打边退,往前与大军汇合,然而大安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攻击的火力在他出现之后突然加倍。
观远镜里,他看到遥远的战船甲板上,站着一身戎装的霍锦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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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在那艘船上,集中所有攻击,咬紧那船,给我追!不要让他跑了。”
霍锦骁放下观远镜,断然下令。
她也看到他了。
“郡主,追上是抓活的还是……”
她一顿,冷道:“若能生擒最好,若是顽抗……格杀勿论!”
声音不大,透着肃杀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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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敬龙祈雨的节日。
四海风烈,雨细浪涌。
祁望的船被追得仅余十数艘,船后全是大安的船,如同群船困龙,难以甩脱。
若是其他人,他尚有把握甩开,但追他的人,是他一手一脚教出来的霍锦骁。她了解他,了解东海,纵然不过短短三年,也已足够。
船逼得很近,祁望站在船尾,已能看到站在船头的霍锦骁。
他抬手,手中一柄长铳,铳口瞄向她。
从此忘了她。
砰——
鹰唳与铳响同时震彻天际,猎隼自他面前飞过,羽翼划过他眼前,铳口一歪。
霍锦骁侧身,那铅弹擦过身打在她身后的桅杆上。
他垂下铳,看到她安然无恙,眉目疏落,半是安慰半是失望,在观远镜里向她一笑。霍锦骁的目光却从他身上离开,望向正前方的天际。
黑云压空,旋作一团,今日的浪涌非常奇怪。
正想着,轰隆一声,闷雷压空响过,黑云里透出银亮光芒,倏起瞬灭。
霍锦骁心沉如铅坠海。
飓风之相。
就像在索加图时,他们被追进风圈内躲避海盗的那次。
————
浪越来越急,船在海上起起伏伏,像枯叶入海,随时都要被撕成裂片般,天骤然间暗下,电光频闪,风势雨势加大。
祁望人已回了指挥舱,从窗户上望出,外面已是风雨飘摇,明明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此时却已黑如暗夜。
“三爷,再过去,就是风圈了。”
顾二进来急禀。
祁望看了眼船后追兵,大安的船紧咬不放,未被风浪吓退。
他想了想,道:“全速前进,避进风圈。”
他不知道奇迹会不会再来一次,只明白若是在飓风前放弃,他便一无所有。比起被大安生擒,他宁愿……折在海神之手。
这一世,他本就行走于刀刃之上,无谓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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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锦骁已下令全船减速向南侧避开风圈,正站甲板上看着水手下帆,身边忽然响起匆促脚步。
“禀郡主,漆琉的船张帆全速前进,看情况打算避进飓风里。”
霍锦骁脸色顿变,几步奔至船头,举起观远镜望去。
前方的船被海浪高抛急落,好似叫无形的魔爪抓在手心中肆意玩耍,她看到祁望站在船尾,轻轻挥手,一身衣裳被海风吹得凌乱不堪,连容颜也模糊了。
“不要……别进去……”她揪紧衣襟,瞬间明白他打算做什么。
奇迹不会每次都发生的。
可很快,他消失在船尾。
霍锦骁看到他进了舵室。
心像这海上的船,瞬间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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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电殛,船似要被浪撕碎。
祁望站在舵室里,双手牢牢握着木舵,双目紧凝前方。巨浪打来,船被掀起后落下,水打过舵室,也分不清是雨还是飞溅的浪花,头脸与衣裳都湿透,冰冷地贴着身体。
他这一生,总在争斗,明着争暗着斗,半世转眼就过,生死绝境不知经过多少回,早就看透,可这次不知为何,他却有些难过。
不是怕死,只是想起些过往。
一模一样的情景,他怎能不想?
风雨交加的夜晚,大难过后的初晴光——他和她相拥在风浪之间,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祁望。
真是动听。
————
霍锦骁一手扶紧船舷,一手握紧观远镜。
船已只剩下轮廓,几番浮沉之后终被滔天之浪掀至浪尖,她的手打着颤,心跟着船抛到浪尖。
忽然间,她纵身探出船舷,撕心裂肺叫了声——祁望。
绷紧的心弦陡断,她看到他的船被掀至顶端之后,整艘船从中间断裂,一半坠落海中,另一半,被浪舌卷走。
泪水跟着大雨滂沱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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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断裂尖叫传来时,他忽苦涩笑了。
人生不会再有第二次奇迹。
身体随着船身倾倒,重重坠下,水灌进舵室,他连咳嗽都不能。
隐约间,他听到她听自己的名字。
也许只是错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风雨……
他真想好好与她说说那些梦想,关于东海的所有抱负。
可惜啊……
一世厮杀争斗,化鲸魂归海。
壮志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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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六日,雨过天晴。
二月初八,大安援军至。
派出去在海上搜捞战场的人也回来了。
“可有消息?”
霍锦骁站在甲板上,面无表情地问。
“禀郡主,没有。只找到船的残骸与几具尸体,都不是祁望。”
东辞登上船上,只听到这一句话。
“再找。”她挥退人,转身回舱。
东辞跟着她进了舱,轻声掩上门,柔声唤了句:“小梨儿。”
霍锦骁听到他的声音,突然转身飞扑进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衣襟之间,肩头剧烈颤抖起来,泣不成声。
“东辞,对不起,我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他在飓风里拼死救过他一回,她却在这里将他送进地狱。
她太痛,痛到再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魏东辞抱紧她,将唇压到她发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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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史载,天元二十五年春,东海大定。
漆琉战败,海神三爷战死。
二月十四,霍锦骁随军返航。
她没能找到祁望尸首。
平南的衣冠冢,永远都只是衣冠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长对吗?本来是分两章,但我写着写着停不下来,还是让我一次性写掉吧。
哭伤。
然后,关于祁望,我亲爱的基友,祁爷党党魁天涯牌草草有个后续番外要写,唔,到时候会发成加精长评,大家可以看,毕竟我也在等着她来安抚我。
☆、山海盛事(上)
三月中旬; 桃李芳菲盛; 满城九重葛开得花团锦簇,医馆大门两边长长的青墙上都爬满半粉半白的九重葛; 夜里下过场春雨,花瓣上带着透亮的水珠,风一吹就簌簌滴落; 像少女流泪的脸庞。
啪啪几声; 有人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跑进医馆。
时辰尚早,天才刚亮,医馆里的药香和院里的草木迎面扑来; 格外醒神。魏东辞站在院里慢悠悠打拳,动作行云流水,一如从前,身上的单薄长衫被风吹得贴在骨肉上; 画出段遒劲的线条,像雾松枝干。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他一套拳都没打完就停下脚步。
“早。”沙哑的声音咳了咳,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立刻拉起来人的手往屋里走; 一边走一边沉下脸:“春寒潮重,你穿成这样跑出来; 是不是前几日没病够?”
霍锦骁吸吸鼻子,脸色是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二月底他们随军返回石潭; 她在到石潭前两天生病。她的身体其实从幼时开始就很不好,小时候常病,后来长大习了武才慢慢改善; 这几年已经很少病,但每回都病如山倒,去如丝抽,这回也不例外。
她郡主身份已经恢复,不能再住医馆,已跟着父母住到奕和宫去。这一病病了足十日才好转,东辞也在奕和宫呆了十日,昨天晚上才回来的,谁知他前脚回来,她后脚就跟过来了。
“我不冷。”进了屋她就摇起他的手,“你今日可空,陪我去两个地方?”
“把披风披上,我就陪你出去。”他甩掉她的手,走到盆前拿巾帕拭汗。
“知道了。”霍锦骁从桁架上取下他的披风抖开披到背上。
青面墨竹的披风把人衬得愈发苍白瘦削。
他扔下巾帕,过来替她系披风。她微抬起脖子让他系带子,目光落在他刚刮过的下巴上,硬朗的颌线极有味道,不再是从前温润的清秀。
“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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