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第246章


秀。
“去哪里?”他仔细打好结,问她。
她心里一动,忽然歪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啃了一口,他僵住,她用沙哑的嗓音嬉皮笑脸地回答:“私奔!”
说完,她拉着他就往外跑,长长的披风在身后飞成一片青雾。
————
私奔自然只是个笑话,霍锦骁带着东辞去了七星山。
下过雨的山路并不好走,尤其她还披着东辞的披风。东辞个头高,披风长,披在她背上总要拖地,山路泥泞,随意一蹭就扫到大片污泥,东辞只能拎着她的披风跟在她身后。霍锦骁走得热了倒想把披风解掉,被他给阻止,理由是出了汗,山上又湿冷,她不能再着风。
霍锦骁带着他到了七星山顶的一座巨大坟茔前,东辞看到碑上漆红的“梁”字。
这是梁家的坟。
梁家被灭,是三港从前与梁家交好的几位商人凑钱替其殓骨入葬的,一家十九口人,全都在埋在这里边,其中包括梁俊毅。
霍锦骁在坟前焚香奠酒,拜了三拜,才走到山前极目四眺,一转眸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坟头。说来也凑巧,这坟茔选的位置,恰正对着当初祁望替曲梦枝所挑的坟茔,中间隔着个小小的山崖,就这么远远地并排而立。
她想起在梁宅里见过的曲梦枝和梁同康。曲梦枝带着崇敬的依赖目光依稀还在眼前,梁同康的疼宠似乎还未褐色,可这个她全心依赖仰慕的男人,却是她一生悲苦的源头,她知道真相时应该是绝望的吧?否则不会不管不顾替祁望盗出了明玺和虎符。
如今,横在这两座坟茔间的山崖,便是天堑,不论上天入地,二人不会再有交集。
————
两人祭完梁俊毅,又慢慢走到对面山头的坟茔上,同样是焚香奠酒。
“我应该带笔和红漆来的。”霍锦骁看着碑上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褐色的字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过。
祁望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入骨,曲梦枝生未嫁人,死入祁门,成了他的妻子。
如今,不知是否相遇?
“心到便可,何必拘泥这些。立碑修坟,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东辞的声音响起,像山间雨露,冰凉润耳。
她转头一看,这人已经蹲在坟旁拔草。转眼已近一年,坟头四周已经长出荒草,坟前的石板下也窜出草芽来。
算算时间,再过一个月,清明就到了。
“你别过来,披风这么长,沾到泥麻烦。”
见她蹲过来帮忙,他挥手赶人,又加快了手上动作,转眼就将杂草拔走泰半。
“沾到了泥洗洗就好。”她还是抱着披风蹲下,没让他一个人辛苦。
两人拔了阵草,忽闻身后传来窸窣轻响,还未转头,他们就听到沐真带着急喘的声音。
“师兄,师姐,快加奕和宫。王爷有急事找你们。”
“出了何事?”东辞扶着霍锦骁站起,敛了眉问道。
“京城五百里加急,皇上病重。”
霍锦骁心头一惊。
皇上病重,太子又不在京中,若是有个万一,便又是腥风血雨。
“放心吧,京城由镇远侯姜梦虎把守着,他原是王爷麾下大将,又是太子妃的娘家,有他在,京畿重地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不过我们也要尽快赶回。”东辞一边说,一边将她手心的泥土擦去。
“嗯。回去吧。”霍锦骁脸色无异,只淡淡应道,转身扶着东辞往山下急去。
————
三月中下旬,沿海城市的雨季降临。绵密的雨一路下着,没完没了,人像潮霉一般。山路两侧的梨花盛开,被风雨打落,铺了满地细白的花瓣,马蹄踏过,便纷纷扬扬飞起,像阵白雾。
嘚嘚嘚——
十多匹马飞纵而去,往兆京急行。
太子霍翎已先一步回京,霍锦骁随着父母,带着东辞和云谷诸君,晚了几日出发,轻装策马,远赴兆京。
她已经有六年没回京城了。
————
京城繁华,街敞巷深,高门候户比比皆是,处处开阔,不再是三港小城的恬静,也不是漆琉的热闹,它庄严肃穆,是一国之都,透着与他处不一样的气势。
霍锦骁在四月中旬赶到兆京,住进皇帝赐下的晋王府邸。
急情已除,皇帝重病不过虚惊一场,急病是真,但在他们赶到京城前已经康复泰半,只是身体到底不如从前。魏东辞被召进宫替皇帝诊治,皇帝瞧见他又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想起他父亲魏眠曦,心情复杂。
霍锦骁在到京城的第三日,便随霍铮俞眉远奉旨踏入金銮殿接受封赏。
————
大安对女子束缚较之前朝已经松泛许多,这么多年下来不乏女子为国效力,入朝为宫的消息传出来,但像二十年前俞眉远那样征战沙场,掌一军帅印的女人,二十多年来还未出现第二个。
如今,霍锦骁成为这第二个传说。
虽未得帅印,未掌帅旗,锦枭之名却已远传兆京。
她着戎装入殿,在殿前拜倒,行的是军礼,铁骨铮铮,脸上稚气全褪,叫坐在龙椅之上的霍汶一阵恍惚,仿如看到多年之前的俞眉远,也让站在两侧的文武百官侧目。
东海大定,论功行赏,犒劳将士,首当其冲就是晋王一家。
此番海战,前后足有五年,晋王之功最大,然而霍铮身份本就尊贵,功勋累累已封无可封,他又不爱名利权势,功成身退便要将兵权交回,所以全部的赏赐,最后都落到霍锦骁身上。
“晋封永乐郡主为永乐公主,赐公主府邸,封地昌平。”
霍锦骁霍然抬头,刚要开口,却得母亲暗示——封赏未完。
“封,魏东辞为安乐侯,赐安乐侯府,食邑永享。”
“赐婚永乐公主与安乐侯……”
“……”霍锦骁傻眼。
没人告诉过她,会有这样的封赏,她不应该回来的。
偷眼看向魏东辞,他和她一样懵然,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圣旨十多道,道道降下,最后一道圣旨,是给太子霍翎的。
皇帝霍汶身体已不如前,加之急病吓坏皇后江婧,他虽病愈,皇后却因此累倒,故他考虑数日终作决定,退位太子。
满朝文武皆惊。
《蜉蝣卷(重生)》——
【照例求个预收,《锦枭》的数据太让人想哭了,心酸。】
兆京的西六坊口,是处决死囚的刑场。两座牌坊右侧红绒布铺的监斩台上已摆好方案与官椅,黄杨木的签令筒与火签令端放正中,硕大的“斩”字叫人发怵。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秋冬宜行刑。
秦婠被人从囚车上押下,跪在监斩台下的泥地上,双手被绳反剪在身后,一动不动。旁边有衙役走来,提着竹篮,到她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碗浑浊的酒。
“酒壮熊人胆,莫惧黄泉黑。小姑娘,把酒喝了,好好上路,下辈子投个好胎。”
老衙役的声音格外苍老,喉咙里的痰音呼呼作响,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将秦婠的头发往后一扯,秦婠被迫抬头,瓷碗强塞入她唇间,磕得她牙生疼。
断头的酒,辛辣涩口,呛得她直咳,一碗酒被她喷出泰半。
她眯了眯眼,看到秋末没多少热度的太阳。四周围观的人很多,窃窃私语的声音她听不清,只看到他们被肃杀秋风吹得缩手缩脚。
冷吗?
她怎么不觉得?
大概麻木了。
时辰没到,她还要跪着。目光垂落,她瞧见几只蚂蚁从泥土上爬过,不知为何想到从前躲在灶间看厨上蚂蚁爬行的情景。她忽然就想笑,做蚂蚁挺好,逐甜而去,简简单单。
一阵咳嗽声音响起。
秦婠闪了神。
那嗽声她熟悉——隐忍克制,但有时总难克制。
只是今日,这阵咳嗽声似乎比以往更沉重些。
“大人,小心台阶。”衙役好心提醒着走上监斩台的男人。
“无妨。”他开口,嗓音略有沙哑,一如既往地低沉。
秦婠动动眼皮,目光从额头凌乱的发丝间望去,看到他。他着孔雀绯袍,腰束金荔枝,长发齐绾乌纱之内,露出清俊却苍白的脸庞,神情一如即往的端肃疏离,眉宇却紧紧拢着,脸色也很差。
她看他之时,他也恰巧望来,两人目光凌空交汇,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她便勾起一点笑意,也不知他看没看清,她只听到他忽然又重重咳嗽起来。
“大人,您没事吧?”旁边的随从看到他驻足重嗽,不由关切问他。
他摆摆手,话却再难说出,快步走上监斩台,坐进官椅。
————
正午的太阳花白刺眼,照着刑场上形销骨立的女人。
她只瞥了一眼就低下头,目光麻木茫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