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第35章


“你这只傻猫。”程音听采花贼三字气结,伸脚一踢,两只酒坛落地摔个粉碎。
“程大哥,你成亲了以后,我还能跟着你不?”林子衿脸颊浮着两朵红云,立直了身子这当儿,头脑晕沉,嘴里的话也含含糊糊。她扭头见他不语,打了酒嗝吐在他脸上,程音歪嘴一笑,也不嫌弃,手掌一挥,将她按倒,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程大哥,你喜欢琪玉姊姊,所以想跟她过一辈子?”她眯着眼睛,翕动间深望着眼前密不透风的绿色。
“小猫,你可知,琪玉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神似。”他坐的随意,不经意摆弄她一缕黑发,圈圈转转,缠绕指间。“那故人,也是这般多愁善感,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人儿,好似一樽琉璃,或许美的历久不衰,却一碰便碎。那个故人,便碎了……”
“所以……”她吸吸鼻子,混沌中掺杂清醒,幽幽道:“程大哥若不娶她,她就活不成了?”
“我不想再错第二回。”他娓娓而言,像是对自己暗下决心。
林子衿枕着头下温热,闭上双目,滑落泪滴两颗,鼻音浓重道:“程大哥那么怕琪玉姊姊死去……若是有一天,我活不成了,你可会伤心?”
“林小猫,你不会死的。我要看你慢慢变老,成个丑老太太。”他弯了眉眼,却苦涩了嘴角,那浓浓弥漫的情愫中,有两种难懂的感情:她的伤心,与他的不舍。
“程大哥。”她咬唇想忍住抽泣,但声音仍颤抖不止,“我要慢慢变老,等好多年以后,和程大哥一块儿走。只要你还在,我便在你左右,不叫你为我伤心。”
程音原本静如止水的心中,泛起圈圈涟漪,他才发觉,知心常伴,是件奢求。
“小猫,你可知,他们为何叫我作蓝颜祸水?”
“师兄说,跟着程大哥便倒霉。”她翻身仰脸瞧他,想伸手摸摸,又缩了回来。
“或许,我命定如此。”他抓了她那只手,轻轻握着,转瞬微笑,清新似刚刚破土的鲜笋。“你还是离我远些,兴许还能长命百岁。”
“我不怕!”她撑臂坐起,小脸装不下正色,信誓旦旦:“师父说我命硬,说不定正好克了你。”
“呵!”程音歪身扬臂,手掌垫在脑后,往树干上倚靠,笑道:“你怎知自己命硬?”
“我跟你打赌。”林子衿沉吟,略思忖半晌道:“我跟着程大哥两年,若是到时候还欢蹦乱跳,咱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坏人都瞧不见。”
他不应她,却笑问:“你总想着躲藏,怎么都被我找到了?”
她也破涕为笑,忽而伸长了手臂,剥开一片绿色,银亮的月光穿林打叶,照白了她的面庞。“程大哥,你瞧。”
他凑近了,顺着那朦胧之色望去,明月皎皎,洁如玉盘,竟美的撼人心魄。
“我想躲到那儿去,就和程大哥。”
她回过头来,淡淡酒香打在他的脸上,嘴角旋起个笑窝,闪亮的瞳眸比那月光更甚。
他望她,复望她,深深地,那份纯与净透彻了心灵。
花堂密信
晨光熹微,轻若薄纱,莹莹露珠儿点缀其中,脆嫩的绿叶儿风中颤抖,滚落两颗清凉,滴在程音脸颊上,他鼻尖嗅到林间湿气,一时神清气爽,轻“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转头间,惺忪眯眼瞧见那蜷缩在三枝树杈间的林小猫,噗嗤一声乐了。再瞧瞧自己,没想到就这般在树上睡了一宿,活像两只猴子。
程音起身,站在身下平直的粗树枝上,伸长了手臂抓住头顶两根,一阵不怀好意的摇晃,露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溅绿了一帘幽梦。他瞧她缩在树窝中,做梦似得耸了耸肩,又安稳睡过去,于是忍不住窃笑,凑近了瞧她。
那白得发肿的脸颊上,血纹若伸展的花蔓,拂过颧骨,越过鼻梁,止于两片软嘟嘟的嘴唇。程音蹲在那儿发愣,仿佛头一遭见她,可那确实的头一遭,他却被吓得七零八落。忆起当初,他无奈摇头,目光再次附上那张小脸,心中涌起酸痛。今日的林小猫,已不是山中的孤魂野鬼,倒似他身上的一个物件,离远了,心里便惴惴不安。
“小猫。”他伸个手指逗弄她的脸蛋,但不见她睁眼。于是,往那树窝探进头去,朝她脸上轻轻一吹,发丝轻撩,他欲张口闹扰,却猛然见她唇上粘着一颗露珠,晶莹剔透。她的气味如此温软,如影随形地追寻他的鼻息,那一霎,他眼前晃过无数她的面庞,她无所顾忌的大笑,委曲求全地撅嘴,失而复得的欣喜,以及天下间最可怜的哭泣,那许多许多,交织成心底间的一片流沙岸,寸寸沦陷,无法自拔。
他无意识自己的轻喘,发愣的这会儿,撑着身子的手掌一滑,竟朝里摔进去。唇,就那般自然恰然的贴吻,缓如春雨般的触碰,让那颗小巧的露水,濡润了二人的唇瓣,他心中瞬时塌陷,空洞成不着边际的漂浮。如梦初醒的那刻,他惊得朝后仰身,窘红了脸,摔落树下。
“唔……”林子衿手脚发麻,只觉得面上发痒,伸手抚了一把,才起身朝下探寻,“程大哥,你醒了?”
程音站起来拍拍屁股,魂不守舍地,不敢抬头瞧她,含含糊糊道:“你再睡会儿,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逃走,奔至霞霓正门,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突突乱跳。远远回望那似在云端的银杏,仿佛自己也在云里雾里,想着想着,便唇边麻痒。
“哎!”他伸手抓挠头发,弄不清自己是懊悔那阴差阳错的吻,还是自责那狼狈的落荒而逃。正踌躇混乱之中,见西厢月亮门里走出个双髻女子,她见他眼前一亮,蹦跳过来,摽着他的脖颈喊道:“可找着你了!”
“泽儿妹妹,快松手。”程音烦腻,也不便说出口,硬生生将她拉下来,琢磨她为何找他,却听她说:“潘琪玉以为你悔婚呢!”
他愣愣一怔,却是将娶亲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这般突兀提起,是觉得脑中发炸。
“快到拜堂的时辰了,还不见你人影,我师父都动怒了。”倪赤泽是霞霓的七弟子,今年刚刚十六,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年纪。
她提起李掌门,叫他一阵恼火,若不是琪玉喊她一声师伯,他也不必这般急匆匆在山上成亲,拖沓一些时日,或许此事尚有转机。
思及此,程音目光黯淡,往里踱步,眼见喜庆的红色渐渐浓郁,头脑中却浑浑噩噩,只零星蹦出几句林子衿昨夜的话语,似细不可见的针尖,刺得胸口隐隐作痛。他换上新郎衣袍,黑发高束,一身火红映得唇红齿白,立于花堂之中,见屋里屋外满是宾客,隐约传来女子阵阵唏嘘,他无神地望望,果真未见着师父,料想是任潇泉那怪脾气所至,不愿见他狼狈娶妻。
“小程子。”他转身,见邵青颜笑吟吟走来,“你这番容颜,若是带上凤冠霞帔,那新娘子都要略逊几分。”
“青彦莫笑,我此番如何心境,你怎不知?”他苦笑,欲语还休,化作一声轻叹。
须臾,爆竹响亮,一阵吹敲热闹,那披着红盖头的潘琪玉终于款款而至,一身郎当玉佩,袅袅婷婷,行不露足。程音只觉这霎好似发梦,方才还在树上玩笑,这会子便要娶妻拜堂。
“一拜天地。”那亮嗓的司仪,正是潘琪海,他收了声音,回头满脸喜色地瞧过来。
红绸连结的二人,跪倒在地,倾身点头。他起身刹那,不知怎地,恍如隔世地耳边回荡:
“毒娘子,今日林子衿、程音在您面前立誓,二人相伴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我程音发誓,今生今世保护林子衿直至终老,保全她不受分毫伤害!如若违背誓言,则淹死在这涧水之中……”
“小猫。”他唇边逸出的声音,弱不可闻。待恍神回来,才见冷了满场的气氛,自己竟呆愣愣地站起身来,将潘琪玉晾在一旁。
“程音,你玩什么把戏?”潘琪海上前一步,他方才已喊了二拜高堂。
他张口结舌,正尴尬万分之际,见一浑身染血的女弟子跌进门来。
“师父!”她伏在地上咯血,右手高举一封信函,“贼人已逼至山下。”
众人骇然,皆大惊而起。程音双目盯在那函封上,明明白白写这自个儿的名字,见霞霓弟子将那女童扶起,忙大步上前,将信取下。宣纸抖落,寥寥数眼便使他变了颜色,太抬眼,才冷冷道:“绿香,黄姌,澄莹可在?”
“琪玉说要香烛,她三人今早结伴下山买去了。”邵青颜也知事关重大,稳稳接过话茬,再转脸瞧李掌门,她早已立了一双剑眉,下坐而来。
“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欺负到家门口来了?”李月容两袖携风,双足踏声震地。她接信再读,抬首冷冷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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