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第146章

不动声色。
马车驶出院落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待到停下马车将头探出车窗，却见珍宝珠一路跑过来。
她跑到我面前时上气不接下。气，美丽的大眼睛直望着我，亮得不可思议。她抚着胸口喘了半天，方开口道，“福晋这是去哪里？”
我见她微微扬了下巴，一脸的警戒，倒是颇为纳闷，。淡淡道，“进宫陪伴皇后娘娘，前两日来传旨，你也知道的。”
珍宝珠听了我的话，目光厌恶而尖利，也不管什么。礼数，微微靠近了我的耳朵，一字一字顿道，“你不嫌丢人显眼么，你把爷置于何地？”
我听了纹丝不动，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心中却是异常震撼，原来她竟然知道！
珍宝珠细细地。盯着我瞧了半晌，见我泰然自若地坐着，甚至连应有的愤怒也没有，倒是微微有些慌张，低声道，“福晋，您可以责骂惩罚珍宝珠，只是希望您别去……”
我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忽然一片澄明，任何时候不计任何后果，护着自己心仪的人，这不是应该的吗？珍宝珠能做到，而我为什么不能呢？我知道胤禛可能面对着的局面，本来就该陪在他的身边，纵是疼痛，也会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分担而减轻些。
于是我淡淡地笑了笑，亦是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低语对她说，“看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确实不轻……只是你有你的心愿，我何尝没有呢？”
言罢不再管珍宝珠一脸的震惊与凝重，便钻回到马车里，镇定地出声，命令赶车的小太监出发。
黑暗里跟着掌灯的小太监走过一重重院落，细细品味着昔日里熟悉的一条条道路。因康熙国丧，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黑暗阴霾之中，鸦雀无声中隐隐透露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形压力，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让人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走过一进又一进的宫门，就在我心中生出一丝疲倦，以为踏遍万千宫阙的时候，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下来，小太监打了个千退下去。我抬头望着养心殿的匾额，心里有些迷糊，也有些诧异，他不是应该居于乾清宫的吗？怎么在这里呢？
才猜测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个眉目有几分熟悉的太监。我凝眉回忆，那太监已经扎扎实实地打了个千，恭敬道，“主子吉祥，奴才高无庸给主子请安。”我微微一颔首，这才想起来胤禛身边后来是跟着这么个小太监，看身上的装束如今已经是总管太监了。
高无庸见我站着未动，也仍是恭着身子，一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面道，“皇上在里面，主子请。”顿了顿又继续道，“主子，皇上如今费心的事情颇多，还请主子多多费心。”
我点了点头，跨步走进养心殿，而高无庸则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我心里还在慢慢思量。这个高无庸明明跟在胤禛身边的时间比方顺晚许多，可是已经隐隐代替了方顺的位子。他一口一个“主子”叫得顺口顺耳，完全抹去了“十四福晋”的印记，这当是摸透了胤禛和我的心思行事，知道我们的心态尴尬，聪明伶俐可见一斑。
思索间脚步慢了许多，忽然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味道来，想极了那张脸，又忽然怕看道那张脸。
只是这样的距离能走多久呢？我才走进养心殿外间，里面已经传来很快的脚步声，步伐间带着焦急和迫切。
我心中一惊，驻足不动，身上却是一阵阵的燥热。
胤禛果然快步走出来，披着薰貂毛的披风，趿着鞋子，手里还拿着本奏折。他看到我时也慢慢停下步子，只是在不远处深深凝望。
幽暗的灯火微微闪动，像极了我那刻的心境。灯光下的一切安然静谧，只不过是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平静，让人心中不由地珍惜和感慨起来，好像对面那个人竟是生命换来一般。两个人定定地看着彼此，并不说话，然而却挡不住心潮澎湃，起伏不定。
我被他这么深深一望，我的泪水便湿了睫毛，却掩饰着蹲下身子，勉强笑道，“花楹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我的话音才落，胤禛已经三两步走到我跟前，把我拢进怀里，他低声道，“我不要你跟我这样”。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就滑了下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怀抱？从小就无比熟悉眷恋的体温和味道，本来以为是一定属于我的，然而却被硬生生地从心里挖了去，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方才又回来……我紧紧地抱着他，他亦是紧紧地抱着我，好像生怕再分开似的，如饥似渴，却又小心翼翼……
依偎了好一阵，渐渐才有了真实的感觉。我感觉着他温暖的身体和急切的心跳，好像渐渐活过来，心里的委屈也顿时翻江倒海起来，眼泪倾盆而出，哭声渐渐响起来。
胤禛抱着我慢慢轻抚，由着我哭泣，过了一阵又附在我耳边低声笑道，“难道要让整个紫禁城的人都听到你的号啕大哭不成？”
我正哭得酣畅，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止住了哭声，想了想禁不住便又笑了出来，微微抬首，却见胤禛胸前全是眼泪鼻涕，便不好意思地偷眼看他。
胤禛看了看胸前的一片狼藉，表情颇为无奈，慢慢摇头道，“还好打小抱着你长大，不然怎么习惯得了……”
我一听便红了脸，继续把头埋在他怀里。
两人相携着进了内间，灯火明亮了许多。
我有些局促，便四下环顾起来。只见屋子里陈设简单朴素，软塌上一张炕桌，奏折从炕桌上一直堆到榻上，多得让我心中微微一惊。
胤禛见我愣了神，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便立刻明白过来，摇着头笑道，“这阵子太忙了，能帮上忙的人又不多……”
我点点头，心疼他的殚精竭虑，心疼他的废寝忘食，想了想又开口问，“听说皇上已经把十三爷放出来了？他可好？”
胤禛身子僵了僵，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面上却流露出悲愤的神色，慢慢道，“圈禁时湿素毒结于右腿，膝上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如今行走亦有所不便。”
我听了心里一痛，脑海中浮现出樱花树下跑来的清俊少年，十三当年是与十四齐名的翩翩少年，实在是个文武全才，还打死过老虎。而如今呢？时过境迁，十四还是风采翩然的，可是十三竟落得个行走不便？
胤禛见我默着不说话，知道我心里难受，便又把我拉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慢慢劝慰我，“明天我便让他来见你，咱们一起治好他。”
可是他不说还好，说了这句话等于是向我确定了十三的状况。我心里原本的那一点点希望也泯灭了，于是越发难受起来，偎在他怀里沉默着，微微点了点头。
气氛沉闷得有些难受，胤禛似乎也在压抑着心中的那股愤怒，抱着我的身子竟是微有些发紧，牙根里挤出一字一字地挤出一句话来，“他们欠咱们的，朕要他们全部还回来！”
这句话一惊完全流露出一种帝王的霸气，甚至比昔日的康熙更胜，这个胤禛让我有些陌生。我心里一惊，身子竟微微发起冷来。然而再转念一想，十三的行走不便，望月的冤魂也一定还在缥缈，便硬下心来在胤禛怀里点了点头，无声间对他的话表达赞同。
那晚是我梦寐已久的场景，屋子里只有我和他，我x在软塌上陪着胤禛看奏折，什么都不做，好像只是能抬眼看到他便是我心心念念的幸福。因为心里安静，所以人也慢慢放松下来，近二更天时便熬不住沉沉睡去了。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五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聚首
卷五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聚首
早晨睁开眼睛，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明亮得有些刺眼。
我揉着眼睛，朝着昨天夜里胤禛落座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已没了人影，这才想起来他已经上朝去了。我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胤禛的味道，幸福而安然。被窝里暖洋洋的，懒洋洋的伸展着身子，再想到胤禛戴着花镜看奏折的样子，便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我的胤禛啊，时光翩跹，原来他竟已过了不惑之年。
才起床没一阵，高无庸便派了两个宫女进来侍候，话不多却极为殷勤周到。过了一阵又派人来传话，说胤禛已经下朝，宣我跟他和十三一起用午膳。
我听到十三心里一阵激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忙招呼方才那两个宫女帮我仔仔细细地梳妆打扮，还不时地问上几句胭脂够不够红，发式够不够别致之类的问题，两个宫女原本十分拘谨，然而被我这一番的折腾。也是活络了不少。
然而一切收拾妥当时对着镜子却有些怅然，时间过得太快了，镜子里的人早已不是那个对镜贴花黄的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