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第173章


十四点了点头,心里又酸又苦又涩,喃喃道,“我都没顺了她最后的心愿,我根本……不该闹着她回来。”
十三听了不语,还是望着天,十四抹了抹眼角的泪,“……十三哥,我没有亏待花楹。我……我把能给的都给她了。我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十三被十四一句“十三哥”叫得微怔,默了半天才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她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第二日早晨仍旧*光明媚。十三放眼看去,汤山漫山遍野的樱花正开得绚烂夺目,远远望去好像一片又粉又白的云朵,忽然一阵风吹过,无数花瓣随风飞舞,说不出的美丽哀伤。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并肩走进屋子。
掀开帘子,往屋子里看去,看到的是一幅永生难忘的场景。许是因为没开窗,清晨的屋子里光线还不是很足,胤禛与花楹两人竟还是昨日他们离去时的那个姿势。花楹双目紧闭,好像安然地睡着,眼角泪光点点,嘴角隐约含笑;胤禛紧紧抱着花楹,脸埋在花楹披散的黑发中,竟如雕塑石像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轰然一声,只觉此生任何时候也不曾这样痛过,还未及多想什么,泪水就怔怔地直落下来。
也不知默了多久,十三含着眼泪抬头,低低叫了声“四哥”。 胤禛闻声缓缓抬头,他的神色冰冷阴郁。漠然地望向他们站着的地方,眼里没有泪,只是眼角眉间的纹路一夜之间深刻许多,似乎道尽了一生的孤寂苦涩。
……
花楹下葬那日,樱花依旧烂漫。花瓣随风而落,零零散散落在汤山新修的陵寝边上,形成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美丽。
胤禛手中薄薄一页信笺,端正漂亮的字体,兼有赵董之风。
“胤禛:
今日起来竟觉得身子比往日好些,可没一阵便俞显孱弱,往日常听‘回光返照’,不知今日是否便得应验。
每日一封信,至今日整整三十封。从花楹记事至今,所写不过一生与你的点滴,每每忆及你的嬉笑怒骂悲嗔,都感心神俱碎。今日看来,花楹一生之幸,便是遇到胤禛,否则人生来数十年如过眼云烟,竟毫无欣慰之事。
佛曰人生来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恨、五阴过盛。今日看来,这些竟都不算苦。最苦当是忆不起,若我竟有一日忆不起你而你也忆不起我,两人虽擦肩而过却形同陌路,那当如何是好?
每每思索至此,便感担惊受怕,心痛难忍。
所幸喜殊每日帮我焚烧信笺,都说喝了孟婆汤会忘记今生之事,忘记你是花楹最惧怕之事,有了信笺当能忆起,如此虽临死而不惧。”
这是喜殊最后收下的一封信,胤禛拿着信笺在花丛中坐了半日,一封短信看了又看,终于狠心把信笺轻轻放入火中,恋恋不舍地起身,在十三的陪伴下离去。
走了几步,忽然看到远处院落里金光闪闪,胤禛正在疑虑,十三苦笑道,“是十四弟为花楹造的金塔,据说是两座,就在他家园子里,说是一座供花楹的牌位,另一座……留给他自己。”
胤禛心里陡升怒气,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却忽然忆起花楹的话,便只是叹息一声罢了。
次日胤禛又接到官员弹劾十四的奏折,“……正值国丧之时,四方大悲之际,郡王允禵在自家院子里为其福晋谋造金塔,铺张治丧。奢靡浪费,悖逆不改。臣等皆仰闻我皇上煌煌天语,率皆极天至性至情、大义大理,凡属苟具心目,稍有血气之人,当听闻之下无有不感颂我皇上教训之心、包容之德也,但允禵昏聩自用之心终未感化,臣等曾委人欲要出金塔,竟被允禵家人棍棒赶出园子,又闻晚间点灯以后,允禵在住处狂哭大叫厉声径闻于外,半夜方止。臣等俱以为此等行径不但有失皇家体面,更有悖皇上往日教导,实乃妄逞无知……”
十三拿起胤禛扔在案上的奏折,看完竟是哭笑不得,却又心痛如绞,正琢磨着怎样劝阻,忽听胤禛低声道,“随他去吧。”
言罢转身蹒跚而去,背影清冷孤寂,说不出的悲凉。
……
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二,紫禁城雍和宫里。病榻上的太后面色蜡黄,面容枯槁。一双眼睛却始终流露着渴望,期盼地看着翠微道,“十四爷来了吗?”
翠微缓缓摇头,太后的眼睛暗了下去,独自呢喃道,“我知道,他怨我,他们都怨我。”
翠微抹着泪哽咽道,“娘娘安心养病,皇上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太后却是低低地叹了口气。眼中越发暗淡,“自我病后,他从不曾来看过我,我知道他怨我。”言罢闭上眼睛,不再看垂泪的翠微。
门外的胤禛独自站了一阵,却没有进去,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他要代一个人去看看园子里的花。
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仁寿皇太后崩,谥号孝恭宣惠温肃定裕慈纯钦穆赞天承圣仁皇后。
十四扶灵痛哭,哭罢长歌而去。
……
雍正四年清明,汤山漫山遍野都是樱花,或雪白或淡粉,一簇一簇映在眼帘里,偶尔一阵清风吹过,花瓣向雨一样飘落,落在泥土里,落在小溪里,落在人的心里。
“老舅,几年没回来,这汤山的樱花比从前多了几倍不止。”一个年轻汉子望着满山的樱花笑道。
汉子身边的老人也望着山上的樱花,“你刚才回来,这山上多的何止樱花,你住上一年就知道了,这一年四季你见过的没见过的花,汤山上都有了。”
年轻汉子疑惑地看着老人,老人叹道,“听说圣祖爷的十四儿媳葬在这山上,十四爷就在遵化守陵,闲着无事就在这汤山上栽花,所有的花都有专门的花匠打理,每年花在这山上的钱可大了。”
年轻人诧异地开口道,“听说当今皇上最是讨厌奢侈的,且又不讲情面,皇上的兄弟们有不少受了责罚……”
老人听到这里连忙打断了年轻汉子的话,低声斥道,“皇上的是非也是你说得的?”四下看看无人。又压低声音道,“遵化的这位爷同当今皇上是一母所生,自然不同些,况且听说这位福晋是皇上打小看着长大的,种些花算什么,连看守陵寝的守卫都是皇上亲自指派的。”
汉子听了便点点头,笑道,“也好,汤山附近的百姓有福气了,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开。”
两人的声音随着远去的脚步渐渐消失。
……
汤山樱花深处,胤禛和十三坐在碑前。
十三端起案上的酒啜了一口,轻声着道,“皇上,花楹知道皇上又来看她,一定很高兴。”
胤禛伸出细长的手指,温柔怜惜地抚上冰冷的白玉墓碑,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极为柔和。她离去的三年里他时常来看她,同她絮絮地说些话,有时是只是单纯的对她的思念,有时也说治理一个国家的辛劳,说整顿吏治的艰难,说推行改革的无奈……在他心里她一直是满腹经纶的女子,她一直懂得他心里的想法,她会明白一句为君难的含义,她会笑着宽慰他,淡淡的声音像清风一般拂过心头。来这里坐上一阵,满腹的苦闷就能淡化许多,好像早年心中不如意,在她身边便能渐渐抚平。
十三看着胤禛脸上柔和的表情,微微踌躇了一下,看着胤禛道,“可是总是不许十四弟来拜祭,只怕他今年又要闹事了。”
胤禛闻言皱起眉头,脸上又浮现出冷意。十三心中苦笑,四哥不准十四祭拜花楹,十四骂过闹过,上奏折求过,四哥却一直不为所动,这才求到了自己这里,这个忙就算看在花楹的面上也得帮,不是吗?想到这里十三又低声道,“皇上,罚他三年便罢了吧,花楹……”
胤禛淡淡地看了十三一眼,眼见着十三一脸的为难,又想起花楹走前说过的话,终于还是心中一软,微微应了一声。
十三见胤禛松口,这才放下心来,刚啜了口酒,又听胤禛道,“花楹,朕昨日把八福晋赶回娘家去了。”
十三闻言心中一紧,抬首踌躇道,“皇上……”
胤禛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线条又变得生硬而冰冷,好像万古不化的寒冰。他冷冷一笑,有些快意地漠然道,“朕也让他们尝尝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味道。”
十三心里一沉,继而是深深的辛酸,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这些年再苦再难他身边一直有寒烟陪着,再难熬的日子因为身边的人而好了许多,可是四哥呢?如果不是他们一意相逼,四哥和花楹也能像自己和寒烟这样。十三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即使他心中也是有怨有恨,何况四哥呢?
……
雍正四年六月,十三放下手中的奏折,叹了口气,踱到窗边看着阳光下明媚的草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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