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119章

说着话，青缎一面拉着她，死活将这茜云带到里头来了。
顾蘅早已在里头坐着了，看着进来时，青缎脸上笑嘻嘻的，而那茜云却是绞着手畏畏缩缩的，不需多想什么，脑中便闪出一个念头来：难道自个的妹妹，还真是为了一个男人，不顾自个的死活了？
第六章　柔情
第七章　衡量
第七章　衡量
“姑娘……”茜云战战兢兢站在角落里。骇得脸色发青，好是半天没见着顾蘅说个一言半语的，她想着之前二姑娘吩咐的那些话，牙齿不由得咯咯作响起来，连姑娘两个字也说不好，差点就是咬到自己的舌头。
顾蘅瞧着她这么个模样，还有甚么不明白的，恼怒愤然之下，却是不怒反笑，生生扯出一丝笑容，只拿着一双眼睛细细打量这茜云，一边慢声细语着道：“二妹妹让你过来说什么着？不过啊，就像青缎说得那般你也真真是疏离了不少，我才去了没几日，怎么都粘腻了起来？”说完这个，她忽而拿起手帕遮住唇，轻轻笑了两声，方才又道：“哎，这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们，不知不觉便絮絮叨叨起来了。好了，你来了也不知道多久。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若是迟了，说不得二妹妹还以为我们把你吃了呢。”
苏合与瑞香心知这个茜云有问题，也察觉到其中内情有些复杂，便都只是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儿。倒是青缎，虽然察觉出几分不对，但她、香绫、茜云并府内一些差不多年纪的丫鬟都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看着她惊慌失措，到底有些心软，便咳了一声，上前来轻轻推了一把：“姑娘问你呢，怎么活像是锯了嘴似地干站着？”
那茜云被这一推，才算神魂微微定了下来，她也不敢抬头，只颤抖着将顾芊的话胡乱拿来搪塞了两句，就是支支吾吾说不打出来了。
“好了。”顾蘅虽然恼怒，但也不是随心所欲拿人撒气的主，瞧着这茜云差点就要瘫软在地上的样子，也没有再逼她说什么，只淡淡的止住了她的话，想了想后，才又是开口道：“二妹妹也真是客气了，往日里多少东西我送过去，她都收着没有二话，偏生今日特特遣了你过来。我想着，大概是珑姐姐送来的东西里有一样她极是喜欢。打量着能从我这里再得一份吧。也罢，青缎，你随着茜云走一趟，问问二妹妹还有什么喜欢的，再来回我。”
这话说得巧，虽然没什么大意思，但青缎心里却不由得一凛，暗暗后悔自个忽而冒出头来充蒜：大姑娘是太太的心尖尖，最是宠溺的**，素来的行事眼光便男子也多有不及之处，自己又是她心爱的丫鬟，这会子怎么偏帮茜云这个显见着十分不妥当的来了？
纵然茜云是个好的，可二姑娘在背后做耗，她原就该避开三分来的。
想到这里，青缎如何还敢说什么旁的话，只低着头忙行了个礼，轻声应道：“是，姑娘，我现在就随茜云丫头去一趟。”
“嗯。”顾蘅见她现在越发显出与茜云的亲密，倒微微挑了挑眉，心知这不过是表白她与顾芊无甚关联。只是碍着素日与茜云的交情罢了：“你也是个知道事情的，二妹妹近日有些不爽快，你仔细些，莫要惹着她。”
青缎应了一声，便是拉着还有些颤颤巍巍的茜云，出了门，也没多说什么话儿，两人就是低着头，一径往顾芊的屋子走了去。
顾蘅见着人已经走了，虽然心里头余怒未消，但她素来不是个迁怒的，何况苏合瑞香两个素来也是好的，便只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子神，便令瑞香将近来田府的一干大小事儿都是说清楚道明白。在这之后，她独自又深思了一会子，才是令苏合取来笔墨，先给田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自然，与田珑是劝慰之词，一者将这里头的不妥当之处细细讲清楚明白，前车之鉴犹未远，既已经是要选婿了，倒不必一味将条件往低了谈，只慢慢条选择练一年半载方才是正道。二者，却是提出一个想法来：姐姐若是这般挑了极不合适的男子做夫婿，钰儿那边便要仔细些，宁可从小儿时就细细选个性子好的孤儿培养，慢慢调教好了，或是做夫婿，或是做旁的事情。总归是一个臂膀。什么援助乡间念书识字之类的事情一定要多做一些儿，一得了名声，二也有个缘由能接近那些性子好的小孩儿。若是真的有了前途，也不必一定要招赘，倒是要定一个条约，只选个嗣子以继承田家就是了。
这等想法，田母必定瞧着不舒服，可田珑却是知道其中的滋味儿，必定会许的。旁的事情，也就只能慢慢劝着过来了。
顾蘅一面将信笺上的墨吹干小心晾了一会子，一面心里头转着念头，眼瞅着这墨都干了，方是收拢起来，取来蜜蜡将这信笺封好，提上两个字就递给瑞香：“这个我给珑姐姐的，你且先收着。”
“我晓得的，蘅姑娘。”瑞香脆生生应了一句，将那信笺收拢妥当了，瞧着顾蘅竟是要将笔墨收起来，便咳了一声，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斜斜往右侧看去，口中却是轻声道：“只是，珑姑娘说的。请姑娘好歹给那位也留一个信儿，免得他那里心神不宁。”
听了这话，顾蘅哪里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脸颊却是微微有些发红，移开眼轻声道：“我哪里能忘了这个，眼下已经迟了，娘必定会留你们到明日早上的。你用了晚饭后再过来一趟就是了。”
这话说得有些低沉，但苏合瑞香两个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前者没说一个字，后者却应了一句。满脸都是浅浅的笑容——冯公子与蘅姑娘都是好人，活脱脱就是人言里说的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待人和气大方，若是真能成就好姻缘，自己也算积了阴德呢。
心里这么想着，瑞香由不得又多瞧了顾蘅几眼，正想开口说话儿，外头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个娇柔清和的声音倏然响起：“姑娘，太太在大厅里立等你过去说话儿。”
这不是旁人，正是香绫。她打起帘子后，就是急急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显见着这事儿有些急。顾蘅由不得愣了一愣，眉梢微微一跳，心里略微盘算，便抿了抿唇角，轻声道：“香绫，娘还说了什么别的话么？”
香绫一身浅湖水绿的纱衫，下面系着白绫裙，满脸都是笑容，只看到瑞香时微微挑了一下眉：“姑娘，太太旁的没有说，只是先前我端那碟荔枝过去时，听下面的人回话，似乎是另外有了极好的人家上门提亲呢。”
极好的人家？
顾蘅品味了一下这几个字背后的意思，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出什么来，只点了点头让她们帮着将发髻略微整理一番，又上了一点胭脂水粉。她才端端正正地领着香绫到大厅的耳房去，其他的事情，便交给苏合去支应一会。
若她想的不错，这边来得极好的求亲的人家，必定是杜家的杜昀吧。若是旁的人家，在这余杭里能与章家抵抗的，实在不多。
心里这么想着，顾蘅却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儿。杜昀虽是她先前钦慕之极的人，甚至为了他不惜耗费精力。破格私约密会的，可经过那么些事情后，那些钦慕之类的感情咋就是消失殆尽，留下的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是复杂莫名自己品味了。
可越是如此，她就是越不想见这个原本占据她心房的男子，见了一面，就仿佛重复一遍那样的事情，让她总忍不住觉得钻心的疼。
这种痛楚，让她避之不及。
提着长长的裙摆，顾蘅低着头，静静走过长长的回廊，直到听到一阵说谈脚步声，方是微微抬头看去——顾芊与顾芬两个身后都跟着一个小丫鬟，也正走了过来。看到顾蘅后，顾芬忙是笑了笑，一双眼睛在顾芊的身上转了一圈，才是与顾蘅柔声道：“大姐姐好，你也来了。”
“嗯。”顾蘅微微点了点头，唤了一声三妹妹好后，就轻轻打量了顾芊一眼，没说旁的话，自顾自抬起头提起裙摆先走入大厅里去了。
顾芊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二姑娘……”她身后的丫鬟素鹃轻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点疑惑。
“二姐姐……”她身侧的顾芬觉察出其中有些不对劲，也是带着一点疑惑，侧过脸看了一眼，轻声唤道。
是啊，自个是这府里的二姑娘，庶出的女儿，哪里比得上大姐姐顾蘅，丫鬟只唤二姑娘，从没唤过一句芊姑娘，三妹妹唤她的时候也少了三分尊敬，多了几分随意。是啊，比不得，自己不是太太肚子里托生的，就算是老爷当时知道了，也没像大姐姐一般翻了多少书，特特选出一个蘅字，又有赐字，又有小名儿，她不过是个二姑娘顾芊而已，连这个芊，也不过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