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鬼》第6章


承来茶馆是个小茶馆,店不大,茶也不太好吃,不过这些通通都不重要,它位于官道旁,每天总有络绎不绝赶路的人,累了渴了,见路边有茶馆,多半会进去歇歇脚。故此,承来茶馆的生意向来不错。
这日,茶馆又来了两人,都是男子,前者面容俊雅,周身的气质温润如玉。但他那双桃花眼生得太过好看了些,甫一见面,先注意到的便是那双眼,而不是他的容貌。而后来走进来的那人,正上前迎客人的店小二脸上的笑差点僵了下,那人的容貌太艳,是一种沾染了血腥味的艳,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店小二就觉得仿佛有一把沾血的刀指着他胸口。
在承来茶馆多年,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人物,后来的那人肯定杀了不少人,店小二如此肯定着。这样的人,肯定得小心翼翼伺候着。领着这两人坐下后,他赶紧为他们上茶。
谢岚南挑出一个白瓷盏,茶馆小,茶具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白瓷盏质地不细腻,杯底微微有些发黄。
“委屈师父了。”他亲手为陆迟斟茶,“过了北乌,我定不会让师父受这等辛苦。”
陆迟垂眼看着杯中漂浮上来的茶叶,虽是粗茶,却仍有清香:“我觉得这里很好。”
谢岚南笑了笑,敛去一身的煞气,“师父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那掌门师兄贪生怕死,见太念宗被重重包围,立刻就交出掌门印,将太念宗拱手送与我沥矖宫。若他稍微有骨气一点,太念宗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到我手上。师父,太念宗沦陷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你的掌门师兄。”
陆迟将茶杯放下,声调很淡:“若师兄不软化,只怕我门弟子死伤众多——当日守在殿门外的是西泽的士兵吧。”
谢岚南的眼尾浅浅扬起,容色殊艳:“师父果然聪慧。”
陆迟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西泽与北乌两国最近多有冲突,而西泽朝廷介入这件事,恐怕不是普通的江湖事件。他忽然又想起先前品剑大会出现的青衣人,他的目的不是应该搅乱品剑大会,而是力挫北乌门派的锐气。
眉间忽然一凉,陆迟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看见谢岚南的手覆在他眉上,轻轻地抚摸。
“师父别皱眉,皱得我心都疼了。”
陆迟想拍下他的手,却被谢岚南反手握在手里,内息使不上来,他的武功就变成了花架子。
“放开!”
谢岚南不为所动,细细地一根一根摩挲陆迟的手,动作亲密得近乎暧昧。
“师父还是别动了,你的沉香散效力没过。”陆迟的手有薄茧,是典型的练武之人的手,并不细腻如玉,谢岚南却像是着迷了,一遍一遍地摩挲,“师父别怪我,如果没有沉香散,你肯定不会乖乖地在我身边。”
他凑过来,头靠在陆迟肩上,深深地嗅他颈间的气息,底下的手缓慢地与陆迟十指相扣。仅仅是这样,谢岚南觉得自己欢喜得都颤抖了。
“师父定是不会怪弟子的吧,因为弟子是那么的——喜欢你。”
第7章 迷离
陆迟尚来不及说些什么,茶馆里就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他看过去,一桌人似乎发生了口角,那桌人看模样打扮应该是是江湖人士,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当即掀翻了桌子。这种场合陆迟见怪不怪了,江湖中人身负武功,做什么都要用武力说话。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他一时忘了谢岚南方才对他说的话。
那伙人越斗越凶,茶馆里喝茶的客人大多不想惹麻烦,赶紧走了。掌柜的见他们再打下去,这间茶馆恐怕难保,即使害怕,也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想劝一两句。
谢岚南的一只手仍握紧了陆迟的,另一只却在不停地转着杯子。
一个瘦弱的青年人被打得飞出去,正好撞到陆迟。若是以往,陆迟定能轻松地躲开,但是他现在内力全无,身法弱了许多,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那人把陆迟撞了个满怀,手肘正好抵着陆迟的腰侧最柔软的部位。陆迟闷哼一声,尖锐的疼痛感霎时间涌上来。青年人撑着桌角站起来,还未站稳,就被人一脚踩下去。
谢岚南这时候竟然还是笑着的,唇角的弧度柔和,任谁看着都觉得是一个明净澄澈的少年郎,可他说出的话却阴气森森。
“刚刚你用什么撞了他,手,还是脚?”谢岚南上下看了一眼,轻叹道,“还是一起砍了罢。”
“你有病啊!”青年愣了一下,而后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他直接拧碎了青年人的手腕。
一声惨叫在茶馆内响起,叫声太凄厉,先前动武的人都停下了手,原先热闹的茶馆静得可怕。
“你太吵了。”谢岚南抽出一把小刀,刀锋冰凉,“那么舌头也别要了。”
有看不过去的人站出来:“这位侠士有话好说,割手短脚的是否太过凶残了点。”话音才落,一柄小刀径直飞过来,插中了他的肩膀,那人痛嚎了一声后,冲动地拎起身侧的刀,看上去想要和谢岚南打上一架,可随后,他咬咬牙,又把刀放下。方才谢岚南的那一手太快太准,若是正面对上他,恐怕没有一战之力,所以那人沉默了。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否则便会随时丧命。
陆迟皱眉站起来,喊了一声谢岚南。
“走了。”他轻轻说道。
“师父”他言笑晏晏,脚下却更用力,身下的青年吐出一口血沫,“再等一会就好,那人伤了你,我得让他付出点代价。”
陆迟道:“只是小伤,无大碍。”
“可是我忍不了。”谢岚南扭过头,眼里隐隐泛红,“他怎么能碰到你,伤到你呢?”
“师父,您就再稍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可以了。”这次是近似于撒娇式的哀求语气,仿佛是贪吃的孩童哀求爹娘在让他多吃一根糖葫芦。
“我这就把他的手脚砍下来给您消气。”
青年人终于不可自制地发抖,他知道谢岚南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想砍下他的手脚。雪亮的刀光晃花了他的眼,青年痛哭流涕地开始求饶。谢岚南舔了舔刀尖,笑容变得有些癫狂。
握刀的手忽然被人扣住,他抬眼,对上陆迟温和的脸,不像方才那样冷淡,陆迟用温柔的语调对他说:
“乖,听话,别惹师父生气。”他摸了摸谢岚南头,温言道,“我们走了,好不好。”
谢岚南扭曲的神色微微缓和下来。
突然,一声娇笑声在整个茶馆响起。“左护法何时变得这般心慈手软,杀一个人还磨磨唧唧的,干脆让奴家替护法分忧罢。”
青色衣衫的人影如鬼魅般出现,手起刀落间,被谢岚南踩在地上的青年便已尸首分离。青衣人毫不介意身上沾染到的鲜血,袅袅婷婷地向谢岚南行礼:“奴家青玉,见过左护法。”
这个青玉,分明就是出现在品剑大会上的青衣人。
谢岚南将脚下的尸体狠狠踢向青玉,眼里的红光愈加明显:“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插手?”
青玉没想到谢岚南一上来就发难,一时闪避不及,半边身子被尸体砸到,尸体上残留的血洒了他一脸。他抹了一把脸,笑容更盛:“原来护法的手段一如往昔,倒是奴家看错了。”说罢,还拿出帕子掩面泣泣。若不听声音,看神情姿态,竟真像个受到欺侮的闺阁女子。
青玉一面拿帕拭泪,一面泣诉道:“宫主见护法许久未回沥矖宫,特命奴家来寻护法,好容易见到护法,看这人得罪您,奴家一时心急,便替护法下了手。奴家失职之处,还望护法海涵。”他扶着墙,弱不禁风地站起后,向谢岚南行了个女子的福礼。
谢岚南眼中的红痕未消褪,之前暴怒的情绪却散了个一干二净,换上温雅知礼的面孔。他走过去,用刀尖抬起青玉的下颔,道:“那是我错怪你了?”
青玉顺着他的动作抬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容颜:“护法若能体恤我等,便是再好不过了。”他眼角还带泪,拿帕子的手抬起来,像是要拭泪。就在此时,他的袖中射/出几根细若牛毛的银针,谢岚南对此早有防备,青玉动作的同时,他的刀尖往前一递,青玉细白的脖颈出现一道血痕。
谢岚南看了一眼刀尖上的血,眸中的红光一点一点跳动起来:“我的刀今日没见过血,方才那人被你杀了,就换成你吧。”
茶馆的客人早已跑光,连掌柜和小二也不见踪影,虽然茶馆里没有人,但显然这狭小的空间不够这两人施展身手。谢岚南与青玉兵戎相见,没过几招,纷纷出了茶馆。陆迟现在没有内力,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但两者是打斗不是追逃,想来也会去太远的地方,只要循着痕迹过去,总能见到的。
谢岚南离去,这对陆迟来说也是一个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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