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286章


高斐疑惑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万贵妃,不明白她为何不要命地替自己挡下汪直的铁砂掌。
“贞儿!”皇帝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奔过去,牵动身上的伤口,嫣红的血登时汩汩渗出,惶恐地扶起奄奄一息的万贵妃,含泪唤道,“贞儿!贞儿!”
万贵妃脸色苍白如雪,眉间却浮着一团黑气,幽幽地睁开眼,颤抖着手掏出怀中的半枚碧玉佩与手中的另外半枚合在一起,竟然严丝合缝,不由心神激荡,紧紧地盯着高斐,颤声问道:“这半枚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皇帝脸上肌肉微微一跳,隐隐猜到什么,震惊地望向高斐,心中五味陈杂。高斐看到她手中的玉佩,心中震惊,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卑职是名孤儿,养母捡到卑职的时候,卑职便戴着这半枚玉佩。”
万贵妃泪眼迷蒙地望着他,声音颤抖:“你今年多大?”
高斐脸色有些黯然,答道:“养母是在甲午年六月初三捡到卑职,当时卑职尚在襁褓之中,大概两个多月般大,因为不知道卑职的具体出生时辰,所以养母便将甲午年六月初三定为卑职的生辰。”
“甲午年六月初三?”万贵妃皱眉努力地回忆,望向汪直,“我记得那个孩子也是同一天送出宫的。”
汪直抹了一把眼泪道:“娘娘记得没错。那日奴才命小李子偷偷将他送出京城,找一户好心的农家收养,可哪料到小李子坐船离开京城途中遇到意外,整条船都沉了,船上的人无一生还。卑职得到消息曾亲自赶到出事的地方,命人打捞了小李子的尸体上来,卑职以为小公子也已经遇难。”他双眼通红,喜极而泣地说道,“幸好老天有眼,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当时顺着水流漂到了岸边,被好心的农妇捡到,才逃过一劫。”
高斐震惊得无以复加,讷讷地道:“养母的确是在河边捡到卑职。”
万贵妃温柔地凝视着他,忽想起一事,忙挣扎着脱去他的靴子,却见他右脚底板心上赫然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眼泪滚滚而落,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抱住他又是哭又是笑地道:“孩儿,你果然是我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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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斐惊愕不已,他是万贵妃和江晋成的私生子?老天爷是在和他开玩笑么?可眼前两枚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铁一般的事实令他不得不相信。
万贵妃轻抚着他脸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说道:“你在我身边数年,我竟然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孩子。”
命运对她何其残忍!深爱的男子被自己的亲弟弟毒死,而自己的亲生孩子呆在身边数年竟然不相识。
高斐心情复杂,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万贵妃忽想起什么,神色慌张地摸着他后背,双手颤抖想要除去他的外袍,高斐明白她的用意,按住她的手,温言道:“不必看了,背上的伤早已经结疤。”
万贵妃心中既痛且悔,她曾经下令打了他一百仗,险些害他丢了性命,流泪问道:“疼不疼?”
高斐答道:“卑职自小习武,身体强健,那一百仗不算什么。”
万贵妃听到“卑职”两字脸色惨白,吐出一口黑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低声哀求道:“叫我一声‘娘’,好吗?”
高斐太过震惊,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娘”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
万贵妃见他沉默不语,不由满脸失望,惨然一笑:“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不该将你送出宫,不然你我母子也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皇帝伸手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心中酸楚,声音有些嘶哑:“贞儿,你伤得很重,快打开出口,朕传太医医治你。你放心,朕绝不会拆散你和高斐。只要高斐愿意,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随时进宫陪伴你。”
汪直恨不得剁了自己的右掌,跪在万贵妃面前哭道:“娘娘,天可怜见,您和高大人总算母子相认,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先打开机关,让太医治好您身上的伤。”
万贵妃冷冷地拂去皇帝的手,生无可恋地道:“晋成已死,我还活着做什么?”
高斐心中不忍,开口道:“他若还活着,必不愿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放下仇恨方能自在!娘,忘了父亲,忘了过去那些恩怨吧。”
万贵妃惊喜地盯着他,声音颤抖:“你叫我什么?”
高斐温柔地唤道:“娘。”
万贵妃
316 人之将死
皇帝焦急地喊道:“速传太医。”汪直早已一阵风似地奔远了。万贵妃脸色苍白如雪,虚弱地靠在高斐胸前,双手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似乎生怕一眨眼他便消失不见了。
高斐低声说道:“放心,我不会离开您。”
张婳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真是天意弄人,万贵妃居然是高大哥的亲生母亲。看她的伤势,多半是活不成了!若万贵妃活着,皇帝或许不敢动高大哥,若她死了,皇帝会饶过高大哥么?
太后冰冷锐利的目光在在场诸人脸上逡巡了一圈,寒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向外泄露半个字,违者杀无赦。”
众侍卫们唯唯诺诺地答应。
太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面无血色的万通:“万贞儿建密室,养面首,残害嫔妃,谋害皇嗣,你身为她的亲弟弟,几十年来为虎作伥,她做的每一桩事情都有你的份,你可知罪?”
万通脸色惨白,额上滚落黄豆般大的汗珠,“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太后息怒。卑职知罪,求太后饶恕卑职。”
太后脸罩寒霜,冷冷地说道:“哀家姑且再容你几日,以后再和你算帐。”说罢转身拂袖离去。
“皇祖母,孙媳送您回宫。”张婳提步跟上,乖巧地扶着她离开。侍卫们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面,没有人去看瘫软在地上的万氏父女。
万宝珠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问道:“父亲,太后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再容你几日?皇上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为难我们么?”
万通脸色颓败:“一朝天子一朝臣。贵妃娘娘一旦仙逝,太子继位,他还会放过我们么?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定然难逃。”
万宝珠咬了咬唇:“我是他的侧妃,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会不念旧情的。”
万通重重地哼一声:“不要忘了你是如何当上这个侧妃的。”
万宝珠眼中闪过一抹惶恐:“我……我……”
“太子是什么性子?岂会甘愿受人胁迫?十几年来他百般隐忍不发,无非就是等着报仇血恨的一日。何况,贵妃娘娘已经亲口承认是她毒杀了淑妃,你说太子还会放过我们么?”
万宝珠脸色煞白,颤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祈求各路神仙显显灵,保佑贵妃娘娘转危为安,长命百岁。”万通对天长叹一声,“否则的话,你我就等着任人宰割吧。”
万宝珠闻言似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般瘫软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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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仁寿宫,太后挥手摒退所有人,只余下心腹侍婢绿竹,端起黄地描金蕃莲纹茶盏慢慢地呷了一口,吩咐道:“派人去打探打探未央宫那个贱婢的伤势究竟如何?”
绿竹答应一声,正欲转身,却听太后又道:“慢着。”遂恭谨地问道,“太后还有何吩咐?”
太后凤眸微阖,轻轻地拔动着手中的枷楠木嵌金佛珠手串,沉默了半晌,缓缓地说道:“告诉李院正,万贞儿伤势太重,恐怕活不成了,让他多费点心,让那个贱婢没有痛苦地离开,免得皇帝看了伤心。”
张婳心中一凛,皇宫内院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太后也不是吃素的主,万贵妃若不是权倾天下,手段狠辣,也许早就死在太后的手里了。
绿竹低头道:“太后真是菩萨心肠。”
太后肃容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院正若办砸了这件事情,让他提头来见哀家。”
绿竹恭敬地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揉了揉额头:“闹了大半夜,哀家也乏了。”
“皇祖母,孙媳服侍您洗漱歇息。”张婳一脸的乖巧,扶她径直走进净房,伺候她盥洗安置后,方回到锦宓阁,却见阮念云气定神闲地坐在灯下绣花,气质娴静优雅,神情专注,连她进门也未察觉,不由莞尔一笑:“云姨真是好雅兴!外面都快闹翻天了,你还有闲心绣花哪。”
阮念云闻言抬头笑了笑:“绿翘已告诉过我外面的情况,知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也就安心了。”
张婳伸了伸懒腰,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榻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开心地说道:“以后总算可以安安心心睡觉了。”
阮念云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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