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钞》第70章


戴二小姐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她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罗姆缓缓地说道:“罗姆,既然张站长这么喜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你就把那份文件给他看看吧!”
一直沉默的罗姆不干了,他挥舞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大声地朝着张孝武叫道:“我抗议!抗议你们这种无视国际公法的作法!真不知道你们各个部门之间是怎么协调的?莫名其妙的行为!”
张孝武不动声色地看着罗姆微微一笑:“请罗姆先生放心,我要真是有了错误,就一定会心悦诚服地向你道歉。但你要是真的干了什么危害我国政府或是军队的事情,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国籍而格外开恩的!”
说完这句颇具威胁性的话,张孝武伸出了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猛地从罗姆的手里接过了那份文件来。只看了一眼,张孝武的气焰就低了许多,失望的神情顿时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手里的那份文件是华北剿总出具的帮助剪裁并保管的证明,除了华北剿总的大红官印,还有李世杰那龙飞凤舞的签名。
张孝武不得不承认,不管戴二小姐,还是没在这里露面的邹立敬,他们的确是比自己棋高一着。军供券的印版是自己亲眼看到由剿总的副参谋长郑长海拿走的,人家在这里是剪裁印好的军供券并要代为保存也是官方认可的,自己根本就没抓住任何把柄。至于他是冤枉了好人还是真的被这对跟共党匪谍串通一气的夫妇骗了,张孝武自己也没了主张。
想到这里,张孝武只得赶紧制止了手下的行为,尴尬地对戴二小姐抢白起自己来:“您看看,您看看!又误会了不是?”他又大步走到了罗姆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陪着笑脸说道:“罗姆先生,请恕我刚才言语不周,改日再专门向你道歉!”
罗姆做着怪样回答说:“无所谓,无所谓!我总算是领教了贵国尊重外国人的独特礼节,以后我会说给我的朋友们听,让他们注意的。”
张孝武好像是很痛心自己给大家制造的麻烦,磨蹭着不肯走,一个不落地跟屋里的人握着手道起了歉来。他这样做其实目的很明显,是要再次确认一下董建新是否在场。可直到看清楚最后一个人,董建新的面孔仍然没有出现,张孝武只得连连道着歉带领着手下退了罗姆的车间。
张孝武根本没想到,此时的董建新就在他脚下两三米远的地方。那尊看上去很沉重的胜利女神的青铜雕像下,有一块看起来跟屋里的地板没什么两样的木板,隐藏着一个很小的地下室。
在黑洞洞的地下室里,董建新和地下党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和同伴的心跳,他们感到那一颗颗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透过盖子上的缝隙,他们虽然不能亲眼目睹外边发生的那一幕,但却清楚地听到那段发生在戴二小姐和张孝武间的对话。
望着张孝武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在铁栅栏门外,罗姆无力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就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有些虚脱。戴二小姐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道:“谢谢!”
刚才的情形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张孝武只要下令继续开箱查验,事情就会彻底败露。那些印好后还没来得及运走的人民币就压在成箱的军供券的下面,这叫他们如何不紧张呢?
罗姆好容易喘匀了气,跟他那个外籍工程师一起搬走了那尊长着一双翅膀、手里握着宝剑的胜利女神,拉开了脚下的盖子。他望着里边的董建新等人,欣慰地说道:“出来吧,先生们,危险已经过去了。”
此时的罗姆已经恢复了常态,他望着戴二小姐笑道:“原来这里是卡提姆先生加工首饰的地方儿,因为他经常要使用一些很贵重的原材料,这才在这里建造了这个为了防备万一的地下室,想不到他的眼光果然是很独到啊!”
这个地下室很久没人用过了,除了罗姆几乎没人知道。就在张孝武刚才领着人要硬冲进来的时候,罗姆这才猛然间想起了这个早被人们忘到了脑后的小地下室。他匆忙间揭开了脚下的盖子,让特使董建新和刘仁派来的几个地下党躲了进去。
车间外,张孝武坐在汽车里几乎要疯了,他已经被对方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搞得昏天黑地了。他掐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那个中共特使肯定去了剧院,戴二小姐此举一定是给他拖延时间的!”想到这里,张孝武当下便低声把外勤处的处长叫到了身边,对他说道:“悄悄行动,马上赶往荣盛戏院!”
眼看着外勤处长带着手下回到车上,车子一辆接一辆风一般地走了,张孝武默默地坐到了自己那辆轿车的副座上,仰面躺在了座椅的靠背上。张孝武心里很清楚,在这场看起来已经输了大半的赌博里,自己还没有输光反败为胜的机会。眼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的特使还在北平城里,只要他还在,那批人民币的印版就没有出城,现在他的对手肯定也被他步步紧逼的办法弄得手忙脚乱。自己丝毫也不能乱了阵脚,只要穷追猛打抓住那个特使,他张孝武就还是最后的赢家。
1949年1月21晚上9∶10
前门大街上的荣盛戏院里,第一场《玉堂春》已经演了将近一半儿。随着剧情的发展,披枷戴锁的女主角叹息着走下台去。在一阵喝彩声中,台上的锣鼓家伙终于停下来了,早就等不及了的马奎轻轻地推门走进了包厢。
在夫人们惊异的眼神中,戴二小姐身后的副官被迅速地缴了械,控制了起来。马奎伸手端起了那名副官的下巴颏说道:“我叫你再藏,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那名副官冷笑着望着马奎叫道:“行,你有种!我要不是不愿意当着夫人们动粗,就凭你……”
马奎颓然地放开了那个副官,感到了今晚第一件不对劲儿的事。这个副官跟他记忆中那个左眼上蒙着纱布的中尉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并不是照片上那个中共特使。马奎仍然没让特务放开这位只想过来跟他拼命的副官,而是迅速把目光投向了跟李世杰的夫人一样满脸错愕表情的戴二小姐。
紧接着马奎便发现了今晚第二件不对劲儿的事情。更让他不解的是,那个女人和戴二小姐长得十分相像,只是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少了些许戴二小姐的泼辣劲儿,虽然穿着和戴二小姐一模一样的紫色金丝绒旗袍,带着一样的深浅错落的紫水晶项链,可她偏偏就不是戴二小姐。
马奎像一个突然闯进了主人家的窃贼被曝光了似的,不由得恼羞成怒,指着那女子大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冒充戴二小姐?”
那女子让马奎看到了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眼神,那个眼神里饱含着让马奎刻骨铭心的高傲和轻蔑,使马奎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无地自容。那个女子就用这种眼神望了望马奎,接着用甜美的女音缓缓说道:“你说对了,我根本就不是戴二小姐,戴二小姐是我的妹妹!”说到这里,她又用那种让马奎无地自容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我俩一母同胞,长得本来就像,你自己认错了人干吗要来怪我?”
在戴家大小姐那不怒自威的声音里,李夫人已经运着气站起来走到了那个被两个军统特务按住了肩膀的副官面前,她左右开弓给了每个人两记耳光,横眉立目地对特务喝道:“松开他!”
那两个特务知道她的身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退到了一边。李夫人又走到马奎面前,劈手抢过了马奎从副官身上缴下来的手枪,默默地递给了那个副官,指着满头冒汗的马奎,气哼哼地说道:“你们军统还了得吗?竟然如此放肆!活得不耐烦了是怎么的?”
马奎自己心里明白,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只好硬挺着说道:“还请夫人见谅,我们是执行公务,身不由己……”
听了马奎这句顶嘴似的回答,李夫人顿时勃然大怒。她指着马奎的鼻子大声叫道:“你执行公务怎么执行到我的包厢里来了?执行公务的我倒是天天见,你这样闯进戏园子耍横的公务是什么,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明白了!”
马奎陪着笑脸解释道:“我们是追踪一个共产党要犯才无意冒犯了夫人的,请您千万原谅!”
说这句话的时候,马奎一下子看到了李夫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头发梳成了很时髦的样式,一身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器宇轩昂很有派头,正在小声地安慰着戴大小姐。马奎尽管明知道那个年轻人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中共特使,但还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李夫人问道:“夫人息怒,请问这位是……”
李夫人本来已经被气得满脸涨红,血贯瞳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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