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第42章


“你们签了多少年的合同?”
“两年,按年息7%,每季度还一次利息。”
于雅先接过话头:“如此资本运作,没有经过职代会,资本运作的风险谁来承担?此种经营是违法的。国家明确规定禁止企业之间的借贷,因为企业就不属于金融机构!”
“哼,照你那么说,这企业没法经营了!”王德勤不屑一顾地瞥了于雅先一眼。
苏子跃和方军没像于雅先和冯勇进,一开始就加入到激烈的争论当中去,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几乎一言不发。苏子跃习惯了把握会议的全局和走向,轻易不表态。王德勤关于资产问题的回答使苏子跃再一次确认,王德勤肤浅得实在不可救药;而他的自以为是,又使他不可救药的肤浅演变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蠢。尽管会议的进展有些偏离苏子跃的意图,但他仍然不想自己表态来扭转会议的走向。他深知含而不露的奥妙,别的人讲出他要讲的话比他自己讲更有利。
苏子跃把目光转到方军的脸上。
方军从走进会议室在椅子上坐下来,就始终在喝茶,把手中的那杯茶喝得认真而精细、持久而孜孜不倦,似乎他双手捧的那杯茶比会议议题更有吸引力。苏子跃不记得哪位哲人的语录中有这么一句:茶是具有思想的饮品。此时,苏子跃从方军身上感受到了这句名言的精妙之处。苏子跃把目光投向方军和他那杯茶上,他不相信方军在整个会议中不抬一下头。
人的感觉也许真的非常了不起,苏子跃把目光盯在方军脸上不大一会儿,方军就抬起头来,四目相交了。
苏子跃手中握着的那支笔朝方军指了指:“方主席,今天还没听到你的声音呢!”
方军习惯地一脸谦和,把手中始终捧着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还在开会之前,方军已经预感到这个会议将不轻松,王德勤的抵触和于雅先的坚定都不可能改变,一场关于企业资产问题的争论,最后必然会演变为两种力量的较量。方军反复分析过各种结局,以及自己在这场激烈较量中所处的位置,发现这场争论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甚至那种马拉松式的调查会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所以,即使于雅先和部分工人掌握了不少线索,也很可能因时间的久远和情况的复杂而不了了之。方军是聪明人,作为市总工会的领导,不站在职工一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王德勤是老同学,不给他点面子,也不近情理。但与其走钢丝,搞平衡,还不如干脆旗帜鲜明地支持于雅先,只要不提要害的问题,反正也不会怎么样。至于王德勤理解不理解,那以后解释开了就行了。想到这一层,方军在会议上的态度也就有了。
方军把目光从苏子跃那里移到于雅先的脸上,说:“于主席提出了许多关键环节,我顺着于主席的话再提一个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有些国企改制造成职工权益受损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显然是多方面的,但主要原因不外乎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思想认识存在误区。国企改制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牵涉到国家利益、地方利益、经营者利益和企业职工利益关系的调整。在思想认识上,少数人没有把职工利益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认为在企业改制中维护国家利益、地方利益是首要的,损害职工的利益不可避免。二是政策法规不够完善。国企改革涉及职工利益的方方面面,尽管各级出台了一系列规范企业改革,维护职工合法权益的政策、法规和制度,但这些政策、法规和制度以及配套措施还不够完善,使得企业不好操作。三是监督管理不到位。维护改制企业职工的合法权益首要任务是资产保全,这是各级政府、国有资产监管机构、纪检监察机关和其他相关部门的一项重要任务。但在实际工作中,一些地方的监管部门对这一问题监管不够,发现问题也不能得到及时查处和纠正。但是,这些毕竟是一种历史的局限,整个大环境都这样。所以,我们应该历史地、客观地看待这一问题,找到一个好的制度来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们调查组不容忽视的。”
苏子跃听完方军的话,发现方军的话表面上是顺着于雅先、冯勇进的话走,但紧接着提出的这些看似深刻的问题,实际上是把会议从实的问题向虚的方向引导。
见此情景,苏子跃习惯地清清嗓子,手里握着的笔很自然地轻敲一下桌子。目光缓缓环视一遍会场,待大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他这里时,才由轻而重地开始讲话:“同志们,我……”
几名下岗女工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苏子跃只好将刚到嗓子眼的话咽回去。
在全场人的注视下,一个保安走到王德勤的身边耳语了几句,王德勤顿时神色慌张起来,低声命令道:“赶快通知保卫科多来几个人,把她们弄到二楼去!”
女工中为首的叫唐秀华,长得人高马大,走到会议室中间,气冲冲地说:“听说省里来人了,今天我们也要讨个说法!为什么不给我们安置费?”
“你们怎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哇,这是什么领导参加的会议知道吗?你们的事以后再说!”王德勤厉声大喝,真有几分威严,唐秀华怔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景新笑了笑,说:“老王,别发火,有话就得让人讲,天塌不了嘛。这位老大姐,咱们坐下来说好不好?”谢景新说完,示意有关人员把靠墙的折叠椅拿过来。女工们见有这么一位和蔼可亲的领导,也就不再惧怕,先后坐了下来。
原来这几名女工在两年前就不上班了,王德勤拒绝承认她们是在岗职工,认为她们无权获得安置费。
“那她们为什么离开公司呢?”冯勇进不由问道。
“没有休息日,上下班没有准点。”唐秀华情绪有些激动,“当时公司啥时上下班都是临时定,有时候工作到深夜12点,王总一句‘明天7点上班’,大家第二天就得准时到岗。我们这些人,除了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有的还是孩子妈妈,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王德勤连忙解释道:“那时候只有机关单位按规定休息,像我们这样的企业,当时可以说是在夹缝中生存,哪能那么严格按8小时工作制,也没那个能力。”
于雅先说:“据我所知,加班加点,工作太累,并不是她们离职的唯一原因。由于她们那个工段缺乏必要的劳动保护措施,工伤事故频繁发生,一些职工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痛,其中最严重的潘丽颖,当时右脸上了钢板,右手手腕缝了21针,直到如今,她每星期都要吃一瓶消炎药。”
“潘丽颖是因为工作溜号才受的伤,公司包了医药费,让她回家,照样给她开支!”王德勤说得理直气壮。
“那还不是工会争取来的吗?”于雅先针锋相对。
唐秀华说:“我们当初离开时都没有和公司解除劳动合同,公司的改制方案我们听说了,我们认定自己还属于企业职工,应该享有安置费。”
王德勤说:“你们之前即已离职,已经不能算在职职工,凭什么享有后来职工创造的财富?”
唐秀华说:“如果认同你的说法,我们离岗不算在职职工,那为什么公司的工资册上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名字呢?”
听唐秀华这样讲,王德勤心里不由一颤,作假签名的事这些女工怎么会知道呢!这事除了杨慧和赵永东,别人怎么可能见到那个账本?如果调查组掌握了还有另一本账的线索,那可就坏了。他说:“唐秀华,你听谁说的?这么大一件事,我这个法人怎么都不知道?”
唐秀华站起身:“那好,既然你当经理的不知道,那就是具体办事的人搞的鬼,敢拿咱们当猴耍,我们去找他们算账!”
王德勤连忙制止唐秀华,把话往回拉:“你们不要动不动就闹,有问题公司慢慢解决嘛。”
“反正我们6个人这两年并没有领过工资,我右手受过伤,捏不住笔,写的字就跟小孩儿写的似的,有我的签名也是假的。”唐秀华毫无收敛之意,手指头不时点着王德勤的鼻尖。
王德勤见唐秀华的话直捅他的肺管子,脸上再也挂不住劲,心里的火不由一蹿数丈高。堂堂一个大经理,怎么竟然窝囊到让一个下岗女工任意指指点点的地步!他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几步走到唐秀华跟前:“总是你带头闹事,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呀!”
唐秀华毫不示弱:“你吓唬谁呀?你这套只配去吓唬胆小怕事的,我唐秀华从来都是脚正不怕鞋歪,从来不懂什么叫怕!”
“那好,我今天叫你知道知道这个怕字!”王德勤已经下不来台了,正要发作,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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