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战争》第26章


“去瞅瞅……”老旦戴上了帽子。
十一个共军伤兵,能坐起来的只有三个,剩下的躺那儿晕着。伤势最轻的是个很老的老兵,一张破脸让人没牛Fひ谎崾担佑叶阶煜掠械揽膳碌陌獭U獗厥堑渡怂拢系┞砸欢讼辏率侨毡敬痰读粝碌摹@媳肆送群透觳玻笸认路阶炅烁黾Φ按蟮墓岽┒矗鞘侵鼗棺拥男Ч馓跬仁潜2蛔×恕8觳惨膊磺幔庾酉律倭艘唤兀轿癖什莸匕锼沽搜靡煌爬蒙床级律暇土肆耸隆U獗卟蝗鼻怪У┢泛土甘橙床怀湓#轿癖丫桓孀恿恕?br />
老兵靠着战壕边儿,淡淡地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被打穿了胸膛的哼哼了几下,他就摸摸他的头。见老旦等几人来了,老兵扬了扬眼皮。夏千守在一旁抽烟,见他们来了,扔下烟头站起来。
“营长怎么处置?”夏千张口就问。老旦点了下头,并没回答,他挨个看了他们的伤势,知道那八个不管救不救治,基本活不过今晚,而这三个要是不管,也必感染而死。见这共军老兵盯着他的烟锅看,就问:“老哥想抽烟啊?”
老兵点了点头。老旦将半盒美国骆驼掏出来,揪出一根,却没带火。二子忙蹲下给他点上了。
“抽吧,美国烟,和烟叶子差不多,有劲儿。”老旦也抽上一根。夏千搬了两个弹药箱过来,老旦便坐下了。
“当多少年兵了?”老旦问。
“哎呀,这得算一算……”老兵龇着牙花仰起头,眼珠子转了转说,“这可久了,要从北伐开始算,那是民国十五年了。”
老旦心里咯噔一下,这竟真是个老兵。“二十年了,不容易啊,那怎么还没当个官儿啊?”
“我只会打仗,别的不懂,再说,这张脸寒碜人……”老兵的烟抽完了,老旦就又给他点了一根,顺手将半包烟给了他。
“老哥哪里人呢?”老旦抽出了烟锅,骆驼烟比自己这个还是差远了。
“湖南湘潭的。”
“干吗给共产党打仗啊?”
“人家给了地,不帮不好意思,再说家里也没别人了,都被你们国民党杀了。”老兵说得随意,小口抽着烟,似乎觉得刚才那一支抽得不太划算。
“共产党说的你信啊?”老旦问。
“信个球啊,先听着,厮杀了多半辈子了,谁说的算数?”老兵不屑道。
“也是呢……”老旦颇觉乏味,又问,“小鬼子打过吧?”
“打过,那太打过了……脸上这一下,就是在山西被鬼子刺刀捅的。”老兵怕他看不清耳朵下的伤疤,就侧过脸。他看见老旦的小拇指,就问,“你这指头有年头了,也是鬼子弄的吧?”
老旦点了点头,害羞似的握起拳,文人小说下载将它藏进手掌里。“杀过多少鬼子?”老旦问。
“这个么……亲手弄死两三个吧,和同志们合着弄死的也有四五个吧,后来就分不清了,炮楼下面埋炸药,一下子二三十个都炸飞了,不好算……”
“打完鬼子不回家种地啊?”
“回不去呀,你不也一样?”老兵狡猾地笑着,“你这烟锅不错,以前我也有一个,后来和人换了一把枪,那时候真不舍得,但是没办法,要不然就打不了鬼子了。”
“老哥,你这些弟兄……伤太重……”老旦皱着眉说。
“知道,咱都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老兵并无沉重,只是收敛了笑。
老旦点了点头,站起身,老兵递给他那半包烟,老旦摇了摇头。
“嗯,谢谢老弟啊……”老兵仍是平静的样子,他用牙咬出一根新的,和烟头对了火儿,微闭上了眼,满足得像在抽着他的烟锅。
老旦把烟锅插回腰里,咽了口吐沫就去了,边走边看了眼夏千。夏千点了头。
老旦背着手离开了这条战壕,烟锅还是烫的,插在腰里心神不定。二子三步两步追上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和他一起往前走。后面传来冲锋枪扫射的声音,清晰而尖利,二十发子弹全打光了才停。老旦把大衣裹了裹,决定今晚再喝个半斤八两,他的背后有点发凉,额前却流下了汗。
“多半包烟,就被你这么糟蹋了……”二子嘟囔着说。
第八章 翠儿
郭铁头的回来,令板子村燃起新的希望。村口的大槐树下每天都站着张望的老人,眼瞎了的也在那站着。他们坚信郭铁头不是奇迹,两大车后生拉走了,不能就跑回来一个傻子。他们顶风冒雨地站着,不吃不喝地站着,黑灯瞎火地站着,一直站到夜深如墨才迈着疲惫的步子各回各家。女人们也站了些日子,但终不如老人们坚韧,也有更正经的事情料理,渐渐便没了身影,只到中午或傍晚时分才稀稀落落地来,叫回各自家里的。谢老四家的老头每天都是最后离去,日子长了,谢老四的女人也懒得再叫,家里两个小的都是能折腾的,着实走不开身。谢老四的爹坐在仍然有毒的老井边儿上,看着黑夜盖住大地。直到半夜他媳妇喂了娃喂了猪,才想起来老头仍没回家,打着灯笼去找,却见老头坐在那里去了。星星悬在他的头顶,微微照亮他的脸孔和脚下的土地。大槐树悄悄长满饱满的叶,在风里沙沙地响。老头的拐杖躺在前方十步之外,上面牙印密布,沾满黄土,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郭铁头开始出没在村头村尾,那颗头糊了袁白先生调配的草药,伤疤都揭去了倒圆滚泛白,除了少去的一块,只余一些依稀的茶叶蛋似的暗影。腿也日渐利索,开始还扶着墙走,如今就能叉着腰了。一切都越来越好,只是铁头里的脑子却越病越重,虽然能下地干活,河里打水,却见谁都傻笑,见人就喊爹,见条狗也趴下汪汪几声,看见女人坐在门口喂孩子就蹲在一边细看,一边看一边把手伸进自己裆里摸拿。他娘管不住,骂也不听,后来就拎着笤帚,红着脸满村劈头盖脸地抽。但这铁头浑然不觉,好在没像他娘说的那样半夜跑去一个女人的炕头胡作非为。老人们对此无动于衷,女人们至今将信将疑,袁白先生翻了几次他的眼皮,用几根小针扎了扎后脖颈子,只说好好养着,兴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围观他扎针的女人们就问这“一阵子”有多久,袁白先生厌烦地哼了一声说:“快就一天,慢就十年。”
女人们怨忿离去,有人便说这袁白和郭铁头他妈八成有他妈的一腿,郭铁头根本没疯,真疯的是那个郭傻子,那是天生就疯的。郭铁头就是怕再被抓回去,干脆就装了疯。有人开头,山西女人便大声起来,说你们有没有注意郭铁头身上有肥皂味儿?那可不是咱村里儿的肥皂味,是也没这么用的,他一个疯子每天用肥皂干甚?他娘根本就是个邋遢的,两三个月也不洗头的,能给这个疯儿子连球带腚地拿肥皂天天洗?有人说那也不对,他娘是个邋遢的,也没听说这郭铁头是个勤快的,从前也是满身虱子人见人嫌的,怎么脑袋摔坏了就臭美起来了,八成是每天拉尿在裤裆里,他娘不洗也不成啊。
大家都听着有理,翠儿不置一词。怀疑也罢,相信也好,老旦终是不见回来。给袁白先生送磨好的玉米面时,翠儿试探地问这郭铁头的话能不能当真?老先生似早有预料,笑着说只要是话,就别当真。
“先生觉得他啥时候能回来?”翠儿自不会放下这逼问。
“这不好说……翠儿,世道要乱及此地了。自古有言‘塞翁失马,焉知祸福’,郭铁头回来了,看着是福,后面的事谁知道呢?听闻鬼子已经到了省城,国军正在后撤,板子村虽地处偏远,却逃不过穷兵之祸。再说了,此地地处低洼,又在黄河故道,战乱纷争至此,生死只在一念。守不住黄河,也不能让他们过,那又该当如何?唉……但愿老旦他们已经过去了……”袁白先生看着一张古老的地图,旁边的白纸上写着翠儿不认识的字。鳖怪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守着就要烧开的铁壶。
“那么大那么急的河,怎地守不住?”翠儿问道。
“日本和中国还隔着海呢,不也没守住?此一时彼一时,东洋人早年变法,通学西洋,弄得奇技淫巧,武力非凡。民国才几年?十年总有三年灾,翠儿你是不知,还有好多山沟里的村子留着辫子呢……”
“俺家那边就是,俺出门前儿就留着辫子,路上被坏小子们剪了。”鳖怪是从陕西逃难到这里的,他们那儿遭了蝗灾,他家人一年死绝,鳖怪别着唢呐随难民一路东行,走一路吹一路,谁家死人他就去吹,竟然一程没有断日。本来也不甚纯熟,吹到河南大地,这侏儒已经把喇叭吹出花儿来,只是那调子不管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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