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拓》第20章


柳云清和我一样愣了半晌,我们空各自思索,不知耗了多长时间。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爹?”他问我。
不是说完了你爹你娘两情相悦么,他们视我不存在我还有留下去的必要么……不过,柳云清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你为什么不问我你父母亲是谁?”
柳云清摇摇头,对我说:“我只是想我的阿言,她是不是也这样想,这样默默地离我而去了。”
惊愕!
你还记得真正的阿言么!那一刻我几乎要喊出来,你爱的到底是蛇妖若言,还是青梅竹马的阿言?!
我终是没有喊出口,只是告诉他:“你爹是一个凡人,名叫姜真,你娘是龙女,所以可以幻化人形,还留能给你这么多的修为和法力。”
柳云清还是摇头:“我只求与阿言携手百年,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痴!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爱阿言么?”
“爱。”柳云清仰起脸,我看见他紧闭着的双眼淌下两行清泪,心也跟着疼了。
他双手还是合得那么实,但是我知道,他因此不避讳说爱。
敢于直视自己内心向往,为所爱之人赎罪的人,能说他没有大彻大悟吗。
自此正清就留了下来,在翠芙山养花种草,我看他也似喜欢这清净之处,应该是在人世行走累了,到这正好歇息了。
我与他相处无事,直至一天,我和他谈起牧承远和唐绾,他才知道,原来那朱颜拓是我的。
“若是当年施主没有将朱颜拓扔进凡间……”
“不会的,”我打断他,“我不后悔。”为我师父做的一切,我都不会后悔。
“就算,离开了我爹,也不后悔?”
“不后悔。那时候我们缘分已尽。”我说,“一切都是命数。”
“缘分已尽……”正清和尚咂摸了很久。
他以为姜真是爱我的。
就像他当年因思念阿言为阿言画了画像,江真为我画了肖像,他便以为姜真也同样思念我……
其实我和姜真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没有别人的爱情那么甜蜜那么轰轰烈烈。不过有一点倒是相似:我认为我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就是我们的缘分,是我心甘情愿。
这算爱情么?不算的吧。
爱情,至少要舍不得放手,至少要百般纵容宠溺。
我爱师父,便是如此。
又一年翠芙山上的果子熟了,老白也出关了。
只见一只白狐袅袅婷婷地从窗口跳了进来,我吃惊地揉揉眼睛,老白竟然比先前还要美。
然而在正清和尚眼里,两人现在旧伤痊愈,狭路相逢,正在酝酿下一场决斗。
“罢了。”我挥了一挥衣袖,“前尘往事不可追。你两个一个出家人一个狐仙,少为凡尘往事操心为妙。”
他两人都明白我所指何事,红尘俗世他们都已看开,也就不像先前那么激动了。
老白说他还要继续修仙,该是去凡间积善的时候了。陆压的惩罚没有克制住他,反而给了他更多的道行,不久他将成仙。
我们三人站起来,决定出门远行。
“我忽然记起当年若语蛇生下的那枚蛋,”老白若有所思,“让花妖照顾她我不放心,那蛋要是修成魔就不妙了。”
“……”正清和尚无言,难道他要告诉老白,把孩子带回来,他去送到某处人家寄养?
“那我们就去看看它吧,”我说,“起码告诉它父母是谁,最好把它送回到它父母身边。”
“也算是造化了。”老白同意。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它?”正清和尚问。
“幽南山。”
我只当此行是玩乐,老白是去积善,而正清则是陪同,顺便了却幼时的遗憾。
谁让我天生随性,什么都满不在乎。谁道这次,让我对爱情又有了新的认识。
古镜篇(二)
“你这小妖怪怎么又来了!”一只无尾鹿轻声呵斥她面前那面色蜡黄的孩童,几乎懒得抬一下眼皮,“昨日帮你摆平那几个猴精可浪费了我不少力气。”
“是,劳您费神了。”那孩童穿着破烂,弱小瘦削,散着几缕枯发,模样十分狼狈可怜,但是他眉宇间并无凄苦,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他眼神明亮纯粹,那傲然不羁的性子终究是掩盖不住的。
“那几个猴精欺负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无尾鹿轻声一叹,故作怜悯的姿态道,“我就说你这小妖怪饿的皮包骨的,怎么能赢得了他们呢?罢了,以后跟着我……”
“这可不见得吧?”那孩童忽然敛起笑容,又冷冷一笑,“跟着您能有什么好处呢?我记得你也没少戏弄过我吧?”
无尾鹿面色一变,刚要还嘴骂那小孩不懂事,却发觉一只白虎早早埋伏在自己身后,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
“嗷呜——”白虎猛地一扑,紧紧地咬住了无尾鹿的脖颈。
“虎君身手真是利落!”小孩拍着手叫好,没在乎无尾鹿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眸子露出冷冷的杀气。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叫刚为自己杀了四个猴精的无尾鹿死于非命。
白虎把无尾鹿放下,用脚踩着它的尸体,冷漠的看了小孩一眼:“怎么?对我下了什么套,尽管来吧!”
“嗬嗬嗬,虎君说笑了,”小孩上前一拜,“此事劳烦虎君,实在是迫不得已。前日猴精欺辱我,这无尾鹿只是作壁上观,看我的热闹,我都忍了。不想我家奶奶外出找我,被这无尾鹿碰见……”
“这倒是有所听闻,”白虎颔首,“花仙曾是西王母瑶池的琼花落下的种子,她在凡界生长已有千年,理应受到尊重。不知近况如何?”
“已无大碍了,再有几日就能痊愈,只是损了些修为,倒不碍事。”小孩恭恭敬敬地说。
白虎一转身,再猛地跃起,落地间已是一个白发彪形大汉,举手投足威风凛凛,他躬身摸摸小孩稀疏的头发,问:“你究竟来自何处?”
“不知。”小孩摇头。
白虎剑眉微展,柔和地说,“我刚随我父王来到幽南山的时候,嗯,那是我还是只幼虎。某天我看见有一只仙狐飞进了断崖洞,还对洞口的花仙吩咐了什么。后来,我又听说,那段崖里住的,原本不是花仙,而是一只叫白正秀的仙狐。”
“哦?”小孩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倒是没听奶奶说起过。”
“或许是我多嘴,但是那仙狐多少和你有些联系。”白虎扛起无尾鹿的身体,向树林深处走去。
幽南山只是一座孤山,它地势凶险,所以没有固定的人家居住。即使是路人,也因害怕这里的飞禽猛兽,不敢停留太久。
幽南山是一处的风水宝地,那些飞禽和猛兽也是前来修行,虽然为了占领地盘经常大打出手,但极少外出作恶。
听闻断崖洞里有一小妖,不明出处。他总被视作孽畜,只因他吸收天地精华,破壳那日便是人形,谁也不曾看过他的原身,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据说这小妖每一百年蜕一次皮,容颜本稀松普通,身形也是纤细弱小的,可如今四百岁的他,已然生得颀长的七尺身躯,容颜光艳逼人,艳美绝伦。
“傲玉?傲玉!别胡闹了,快跟奶奶回山洞去……”老花仙颤巍巍地站在路口,招呼正与众多飞禽嬉笑的青年,“傲玉呀,快回家吃饭啦!”
“哈哈哈哈哈——”老花仙这么一喊给那些羽毛华丽的鸟儿逗得够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青年却并不恼,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那些鸟儿说:“亏得姐妹们照顾,只是我住在那断崖洞,出入都不方便,非要把袍子都刮破了,因而很少出来一起说笑,实在叫人烦恼。”
“哈哈,那我们就都去断崖洞找你不就好了?”
“你傲玉穿什么都美,何必在乎几件衣裳?啊哈哈哈哈……”
“不怕不怕,”一只绿毛的鸟儿安慰道,“等姐姐们再去一次人间,一定给傲玉多带些华美的衣裳。”
“谢谢姐姐,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长一双美丽的翅膀,想飞去那里,就去哪里!”傲玉回眸一笑,笑软了在场的所有鸟儿。
“你这孩子!”老花仙宠溺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也笑了。
他已四百余岁,从断崖洞里出入少说也有万余次,早已不像当年那个面色蜡黄的孩童,是个……大人了。
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
他是人,又非人。
“镜子镜子,我母亲是谁?”他从怀里掏出古镜来,“镜子镜子,别睡了,镜子,快回答我!”
他从小就爱这么对着镜子说话。
奶奶说了,他是从蛇蛋里钻出来的。不知他父母是谁,但是这面古镜是他母亲的遗物,所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把古镜带在身边。
“镜子镜子,你醒一醒~”他只有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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