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听令》第38章


婆婆说着,心酸起来,树皮一般的手在膝盖上缓缓摩挲,叹气道:“过日子,跟花前月时下不一样啊。”
花锦双笑了笑,道:“我师兄……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让我累着,也舍不得我辛苦,怕我饿了怕我被欺负,我不小心碰一下他都怕我伤着。”
婆婆点头:“哎呀,那可是难得地好男人。”
花锦双眼眶一红,毫无预兆就落下泪来,哽咽道:“可我已经失去他了。”
婆婆愣愣地看着他,嘴里嘀咕:“哎呦喂,哎哟喂,这是怎么了?多漂亮的姑娘,别哭,多教人心疼啊。”
花锦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抬手揉了揉眼睛,泪水却越来越多。
大概这一路他都没什么人说话,又一直藏着心事,提心吊胆的。现在把话说开了,却也没能释然,愧疚、心虚、难受、委屈……所有的情绪混淆在一起。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无措过。
程千述客气的冷漠,令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可在对方面前,他连说委屈的资格也没有,他只能憋着,只能沉默。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陌生人面前,他就这么难以控制地倾诉起来,甚至落下了眼泪。
真是太羞耻,太难堪了。
可他实在受不了了。
“你做错什么事了吗?你让他伤心了吗?”婆婆用手给他擦脸,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这张娇嫩的脸蛋。哎呀这脸蛋,比她家的鸡蛋还要白皙娇嫩啊。
“也许是吧,可那不是我的错。”花锦双委屈得不行,低头看着鞋面,“我很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现在可能已经讨厌我了。”
“傻孩子,”婆婆叹气,“他若是不喜欢你,为何会为你担惊受怕呀?”
花锦双摇头,哭得打嗝:“他以前对我那么好,哪里舍得冷眼待我。可他现在,他现在……”
花锦双“嗷”地一声大哭起来:“他说我‘朱门酒肉臭’!”
婆婆愣愣地,没太听懂。
一个小孩儿流着哈喇子,一晃一晃小鸭子似地过来,道:“啊——呀——”
“哦,乖孙!”婆婆忙将孩子抱起来,顾不上搭理花锦双了,“宝贝儿,怎么出来了?一会儿着凉,快进去,走走,婆婆带你进去。”
花锦双眼泪汪汪,看着婆婆照顾孙儿去了。
别人家的屋里传来做饭的香气,还有家人围在一起的说话声,旁边的篱笆里有鸡有鸭,一只黑犬呼呼地睡着,是真正的平凡安逸,岁月静好。
可自己有这么多钱,穿着华贵,家世显赫,却像是什么也没有了。
若是花家完了,钱财散尽,自己还剩什么呢?
没有伺候的下人,没有这些华丽的衣装,没有令他挑三拣四的饭菜,也许他吃不饱睡不好,也许只能去做镖师,走南闯北,再不能做少爷了。
可这些都不可怕,可怕得是,曾经他以为最美好的一切,就要这么没了。
师兄和家人,他都留不下。
花锦双一时悲从中来,竟觉前路迷茫。
他大义灭亲地来查程家的事,若一切属实,代价就是花家声败名裂,不仅在朝廷,在武林中也再无立足之地。
也许这对程千述来说,依然不够解恨,可他呢?他算什么?他做错了什么只能眼睁睁接受这一切?
花锦双在别人家门口哭花了脸,许久后哭得累了,便去河边洗了脸,发了会儿呆,又慢慢地走了回去。
程千述没去找他,腰上系着绳子,绳子上挂着兔子和蛇,正打算做饭。
花锦双低着头进了门,程千述看了他一眼:“留好记号了?”
花锦双点了下头。
程千述皱眉,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搭灶台去了。
第38章 转变
程千述蹲在灶台前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才将火给生了起来,又去拿锅架上,去水缸里舀水。
水缸放在门口屋檐下的位置,程千述舀水的时候朝隔壁窗户看了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坐在床榻上的花锦双的侧影。
花锦双坐着发呆,头发落到肩前挡住了程千述大半视线,令他看不清花锦双的表情。
花锦双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少年眼眶通红,鼻尖也红了,显然是哭过。
相处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少年如此颓败难过的模样,这让他颇有些不适,心里某处透着焦躁和怒火,这怒火是对自己的,他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说“疑点太多了,没弄清一切不要跟花家人走得太近,若花无琅真是害死爹的凶手,这个仇他必会亲自替爹报,到那时候,程家和花家便势不两立,现在拉开距离是最好的。”;一个则说“再有错也是花无琅的错,花锦双有什么错?他还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恩的?你爹教你的东西都喂狗肚子里了?”
程千述心烦意乱,但杀父之仇在前,他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同花锦双相处。
可他伤了花锦双的心。
程千述皱着眉,拉过一把小竹椅在灶台前坐了,一边拿石板做菜板,开始利落地处理抓来的野兔和蛇,一边走神地想:他长这么大,有哭过吗?花家人那么宠他,可能他从未有过不顺心的时候吧?
花锦双笑起来很好看,程千述从未见过比他笑得更明媚阳光的人了。
他像个小太阳,灿烂又自信,少年意气风法骑在墙头朝他笑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那一身红衣翩然,扬起的眉尾熠熠生辉,令人不敢直视,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程千述恼火地几下剥了野兔的皮,双手沾满血,烦躁不安地发出无意义的摩擦声,刀和石板互相撞击,发出哐哐擦擦的声音,仿佛这样能稍微令他安心一些。
可很快,巨大的不安和愧疚就占据了上风。
他停下手,转头朝厨房对面的小门看了一眼,犹豫不决。
“有人吗?”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有小孩儿的嬉笑声。
程千述回过神,擦了手大步走出去,戒备地将菜刀别在了后腰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手里提着鸡蛋,笑着说:“小伙子你好啊,那位黄衣姑娘呢?先前我们闲聊来着,我想送她点吃的,转头出来她就走了。”
老婆婆朝屋里看了眼,没看见人,担忧道:“她回来了吗?别出什么事吧?我看她心情不大好……你是她男人吗?”
程千述哭笑不得,摆手:“不是,我是……”
“这个你拿给她吧,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一看就没吃过苦头,别在外头受了委屈。”婆婆说,“都是爹生娘养的,让她家里人知道了,不得心疼死啊。”
程千述一顿,沉默片刻,伸手接了过来,点点头:“谢谢啊。”
“你劝劝她。”婆婆抱着小孙儿,道,“没什么过不去的,人生路还长着呢。她男人既然不要她了,她就再找别的嘛。那么好的姑娘,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程千述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老婆婆便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抱着孙儿走了。
等人走远了,程千述看着手里的鸡蛋愁眉不展,片刻后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
“那个……”他提着鸡蛋僵硬地说,“刚才有个婆婆给你送来了鸡蛋。”
花锦双的声音在门后有气无力道:“我听到了,放着吧。”
程千述道:“你不出来看看吗?”
花锦双嗤道:“看什么?我又不会做饭,那鸡蛋也不能生吃,干嘛?还想我出来孵吗?”
程千述皱眉,不说话了,提着鸡蛋回了厨房。
屋里,花锦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哭出来之后倒是轻松了不少,他盯着房门看了半响,想:算了,计较这个做什么?有缘无分的事多了去了,矫情个屁啊?
等办完这件事,是花家的错他认了,随便程千述要怎么着他会替爹挡下来,把这条命赔给他也行;若不是花家的错,其中有误会,误会解开就行了,从今以后他俩再无任何关系。
重复催眠自己好几遍,花锦双叹了口气,将那团发酸发疼,仿佛绵里藏针裹在血脉里时不时刺疼一下的情绪藏进了心底,将它彻底冰封了起来。
小爷是谁?花家最好看,最有天赋的少爷,怕过谁了?
于是他大喇喇地将未知的一切当被盖,倒头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直到夜里,程千述敲门叫他起床吃饭,他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蹲在门口拿凉水冲了脸,挽着袖子坐到桌前。
程千述偷偷看他,见他已没了颓丧的情绪,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总之五味杂陈得很。
饭桌上的菜很简单,但看起来就让人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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