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沧海》第8章


明染道:“车堡主既然遮掩了容颜,必有深意,在下好奇也得忍着,岂敢冒犯。”
虞劲烽恨声道:“没人比你更狠。”
明染道:“胡说,我只是对狼比较狠。狼的皮剥了能拿去送人,你的脸皮剥了能做什么?”
虞劲烽怒道:“你他娘的原来这么刻薄!你等着,我终究饶不了你,你还欠我个媳妇呢,就是把自己赔给我也不算什么。”
明染一伸手,五根修长的手指直接按住他的嘴:“骂人不好,粗俗。”他沉吟片刻,伸手去扯虞劲烽胸前衣带,作弄得车堡主又一惊:“你想做什么?”
明染恍如不闻,解开了他胸前衣服,一只手伸进去摸了半天,从上摸到下,终于摸了一样东西出来,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青铜令牌,他将此物举到虞劲烽眼前,问道:“拿着这东西,应该能出呼鹰堡吧?”
虞劲烽闭上眼不理他,片刻后道:“我对你以诚相待,你这骗子却装功力尽失,装醉酒,真不是东西。”
明染道:“狗屁的以诚相待。你打赌输了不肯放我走,背信弃义再先,自然怪不得我。不过你放心,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不守信义,媳妇我会赔给你,想别的就没有。”他封了虞劲烽几处大穴还不够,在房中踅摸一番,寻出一副牛筋来,将他捆扎得结实安置在床上。又顺手扯过一只枕头塞入他怀中,微笑道:“抱着吧,既然如此饥渴。”
第7章 第七章
明染出门而来,找机会抓过一个巡逻的山贼,互换了衣服后,拿着那令牌一路畅通扬长而去。
第二日,众人只当堡主成就了什么好事,并无人敢来打搅。虞劲烽虽然穴道已解,却连叫人的脸皮都没有,只得慢慢挪到床头,用嘴抽出一柄匕首,自行将牛筋在上面磨断了,方才脱困而出。尔后他一溜烟上了呼鹰堡大门处的箭楼,见堡外冯暖驻扎的人马已经撤得干净,连草都不曾剩下一根。至于明染,更是早已鸿飞冥冥了无踪影。
虞劲烽面沉如水,心中却羞怒交加,原是料不到王崇身边一个亲兵,竟然这般戏弄自己。这账,必须找机会跟他算一算。
冯暖半夜里接了明染,一路撤兵赶回南军驻扎的太盛关。才入军营,王崇就急匆匆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他片刻,确定无碍,才将他拉入自己房中好一通埋怨:“你此番险些急坏了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和你家人交代?来来来,这里恰好贵表兄给你的一封信,他给我的也有,说是让你即刻回云京去。”
明染道:“我就这么招人嫌?你就非要撵我走?”一边拆开那封书信细看,却见上面是二姨母家大表兄左文徽的字迹,却只有寥寥数字:“安秀十月初九于归淮南周氏,可速回。”
王崇跟着斜眼看他手中信件,片刻后叹道:“公主出嫁这么大的事情,咱竟然不知道,毕竟离得自家疆土太远了些。小染,你若是回了云京,有什么关紧消息,可得想法子让我也早些知道。”
明染想着数年前那场尴尬终于过去,自己可以放心回去了,于是点头道:“那是自然,将军照拂之情,永不敢忘。我这就收拾行装去。”
王崇道:“如此最好,车轱辘那群人,在几拨马贼中看似最乖顺,实则黏黏糊糊难缠得紧,我怕他再来寻你麻烦,恰好这一去倒是彻底避开了他,你就赶紧离了这里吧祖宗!”
明染呵地一声轻笑:“不会吧,我觉得他挺笨的。”
王崇道:“你最好不要轻敌,据说此人出身贫寒,连自己生身之父都不知为何人,从小随着在娘亲在西疆十三盟国的下等烟花之地长大,说是干爹认了十几个,他竟然靠着自己的伶俐乖巧,和这些干爹学了不少武功策略手段,才能在胭脂山建起呼鹰堡,又发展壮大到与其余两拨马贼分庭抗礼。他在西北十三盟国还有个外号想必你不知道,叫十三国贩骆驼的,若真笨,恐是做不到如此吧?”
明染又是呵地一笑,问道:“十三国贩骆驼,那是什么意思?”
王崇道:“这是他们西疆的俗话,大概是手眼通天左右逢源的意思。”
明染闻言,倒是沉吟片刻,轻声道:“的确挺不容易的。”
他即刻打点行装,准备回云京去。因着太盛关并不在朱鸾国的地盘上,中间要穿过苍沛国一段国土,为此王崇派出六十个亲兵给他,押着几辆车,装满了这些年他所猎之狼皮,打算拿回去走人情用。虽然这狼皮不值多少银子,但自己亲手所猎,也算是个说头。
王崇亲自将明染送出来,衰草寒烟之中,他将一封通行文书塞到明染手中,双眉不展欲言又止,尔后微微一声长叹。明染沉吟片刻,终于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这太盛关的确离得朱鸾国土太远了些。我若有机会,定当多加照拂,只可惜人微言轻,恐是起不了大用。”
王崇叹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这片地方,既然志不在此,就别勉强自己。贵表兄平南侯平日里已经关照诸多,我也就不敢奢求什么了。只盼着平平安安的大家都好。”
太盛关朱鸾国驻军三万,却离得国土千里之遥,皆因朱鸾国客商多走西域,因此被苍沛国逼迫着共同出兵马镇守边关。如今王崇这支兵马,纵然要回去自己国中,也得穿过苍沛国一段国土。且苍沛国驻守将领云鱼素生性冷冽霸道,将南军压制得死死的,诸多尴尬之处,唯有南军自知。
两人抱拳相别,一干人接着南行。才走不远,明染忽听到远处悠长的鹰唳之声,接着见天边几头黑鹰迅速飞来,绕着自己头顶盘旋不去,片刻后有一只径自投西方而去。
他恍如不知,接着前行。不出一个时辰,身后马声嘶鸣烟尘滚滚,有人追了上来。身边亲兵立时剑拔弩张如临大敌,明染将手往下虚虚一按:“镇静。”
尔后数骑飞来,打头的虞劲烽兜个圈子挡住他去路:“明亲兵,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染道:“回家。”
虞劲烽微微踌躇一下,凑过来问道:“你家在云京吗?”
明染点头。虞劲烽依旧虬髯纠结面目模糊,唯有目中似有一丝深思之色,他眼瞳微带碧色,转动间水波潋滟流光溢彩,片刻后道:“据闻云京山明水秀富贵繁华,素为礼仪之邦,盛产丝绸云锦,我也有向往之心,可惜……”
明染瞥他一眼,笑了一笑,语气和缓温柔许多:“还凑合吧。我要走了,请让路。”
他本以为虞劲烽纵然不敢动手,也会想法子刁难一番,不料他乖乖地让开了道路,依旧一脸深思之色,也不知这马贼在想什么,更不知他能想出来什么。他懒得再跟他纠缠,打马先行,听到身后马蹄踏踏,原来虞劲烽跟了上来,与他并辔而行,却沉默着不说话。
明染也不理他,眼见得日渐西山,离太盛关也越来越远,他终于问道:“你还不回去,跟着我做什么?”
虞劲烽道:“也不是一定要跟着你,你答应我的话,我总是怕你忘了。”
明染道:“难道你想一路跟到云京,盯着我兑现承诺?不过云京似你这般形貌之人,也并非没有,南门外就住了几千西域胡人,贩丝绸茶叶瓷器等来往于西域云京之间。初始引人侧目,如今也都见怪不怪,你若是有机会去见识一下也成,不过得遮掩好你的盗匪身份。”
虞劲烽道:“谁也不是生来就愿意做盗匪的。我从前……从前……”
明染道:“从前是十三国贩骆驼的。”
虞劲烽忿怒,原来这个花号他也知道,他恨得一甩马鞭子,却忽然又笑起来:“其实你就是心里看不起我。”
明染道:“没有。”
虞劲烽道:“你对我这般冷淡。”
明染一勒缰绳,驻马不前,他缓慢回首,斜睨虞劲烽一眼,微挑的眼角似乎被晕染上了淡淡的雪青色,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竟不经意有一丝风情:“怎么听起来如此……幽怨,这不似车堡主的风格啊。”
虞劲烽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方道:“其实那晚,我也不是打算冒犯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你不要误会。”
明染道:“你让你的三妻四妾来灌我酒,灌醉了再和我聊天?”
虞劲烽道:“是的,想着你若是醉了,也许会好说话一点。”
明染道:“你有话就说吧,别唧唧歪歪的,瞧这不爽快模样,哪里还像个打家劫舍的马贼。”
虞劲烽:“也就是碰见你,不像了。”
明染不免多看了他两眼,顺手将挂在腰间的玉笛解下丢过去:“看来还是信不过我,回头拿这个做信物换媳妇。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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