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沧海》第121章


明染望眼欲穿地等着云鱼素离开凝江域,可是云鱼素仿佛跟他耗上了,死活不肯走,还时不时过来小小地干一架。虞劲烽按着明染的指示跟他虚与委蛇,颇为耗时耗力,回来也没太多精力接着闹脾气,倒是清净了不少。
直到三四个月后,太盛关传来消息,西域十三国在数次试探之后,大举侵犯太盛关,王崇力不能敌,带人远远躲了出去。劲阳关的守将闻听消息疯狂追赶,却终究晚了一步,苍沛国被就近屠了一个城三个镇,西域人兴高采烈抢走当年新收粮食及钱财妇人无数。城池中都尉殉国,太守勉强逃得一命,立即给靳端阳上书请罪兼带哭诉一番。
靳端阳端着奏折沉思良久,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惯着云将军,于是给云鱼素下一道口谕,并不逼迫他回去,只委婉提醒他别忘了劲阳关那边,又委婉提醒他凝江域这边从前其实也有将领,且朝中闲着的武将也很多,嗷嗷待哺地等着领差事呢。如果他不放心这些将领,自己也可以御驾亲征,亲自把侍寝侯接回平京去。
云京这边形势目前对苍沛国十分有利,明翔军虽然挡住了自己一往无前的步伐,但荆州顺流而下的水军和另外几路兵马却步步紧逼,水军此时已经兵临姑孰城下且包围了城池,几番攻城战后城上城下死了许多人,血水将江水都染红了半边。姑孰城是云京的西门户,离云京不过百十里地。若是一朝被攻破城池,那么接下来就可长驱直入抵达云京,明翔军就必须退守云京城外大江上拒敌,否则便陷入腹背受敌之处境。
除此之外,靳端阳又在两个月前加派一支兵马出京,这支兵马装备精良来势迅速,没多久便到了庐州,配合着姑孰城及其余兵马,形成了一个半圆,呈合围之势杀奔云京。
云鱼素虽然张狂,却并非连眉高眼低都不知道,于是他收起张狂,很谨慎地给靳端阳上了奏折。表示自己一定遵从陛下旨意,把太盛关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但云京这边形势大好不是小好,却不可轻易放松,必须要一鼓作气将云京拿下才成。
明染初始听得太盛关那边的消息,终于略微松了口气。但听得细作将庐州新添兵马的消息传回来,顿时又提起一颗心,思前忖后,将此事写成奏折传回云京,却迟迟不见国主有回信。
他等了两天有些不耐烦,恰又收到左文徽送信过来,明染托付他做的东西已经妥当,让他派人回去验收。明染便打算亲自再回云京一趟,趁机再仔细询问一下国主的打算。虞劲烽听闻他又要回云京,立时就拉长了脸。明染置若惘然,自行回去准备,结果虞劲烽又从明锋营跟过来,接着摆脸色给他看。
明染倒也不好撵他,只在舱室中慢吞吞地来回踱步。此时已是初秋时分,夜晚颇有几分寒意,但他散了头发,只着一件薄薄的素纱寝袍,手中摇着一把缂丝流云纹面的团扇,虽然脸上喜怒不辨,但却转得虞劲烽眼晕,忍不住道:“你想做什么?”
明染闻言手一顿,回身睨着虞劲烽微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有些热。为何这样恶狠狠地,我又哪里惹你了?”
虞劲烽道:“我怎么不觉得热?你是不是又因为庐州和姑孰城的事情心中上了火?我听说云京的世家都在想法子撤走,有些已经让妇孺先往南边躲避去了,人家谁管朱鸾国战胜还是战败,也就你操的闲心多。你若有心思,不如也劝你二叔带着你弟妹赶紧走,还怄在云京做什么。”
明染道:“他是朝廷命官,不能走。至于弟妹我劝过二叔,他说……不说他也罢,我准备见势头不好就派阿宴和灼华回去,如今却不急。”明赟当时的话有些迂腐古板坑儿女,损人又不利己,明染听得拂袖而去,尔后此事不了了之。
虞劲烽垂下睫毛,却忽然冷笑一声:“我猜得到,讲你们中原文谏死武战死既然国破大家都该死那一套呗。倘若万一云京城破,你却打算怎么办,也以身殉国?”
明染愕然道:“你想哪儿去了,朱鸾国又不是我的,怎么能轮到我以身殉国?不过……几路兵马来势汹汹,也确实不是好兆头。云京若不能保全,明翔军势必会陷于被动之中。若是我逃不掉被围殴致死,不殉也得殉。”
虞劲烽阴着脸看他:“胡说什么,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么?说得这般骇人,你是不是想把东海的明翔军都调回来去支援姑孰城?”
明染心中一动,他确实曾起过这样的念头,但当时就觉得可行性不高,东海是他千辛万苦打下的地盘,撤兵就等于自动放弃,因此想想便作罢。此时听虞劲烽提起,便将扇子抵了下颌沉思。虞劲烽一看却有些急了,拍案而起:“我不同意!你难道不怕把明翔军悉数葬送在这里,一转头东海又没了?”
他一句话震得舱中嗡嗡作响,明染蹙眉道:“你发什么脾气,我回云京之时也没带几个人,尔后是你又重新调拨了明锋营回来。怎么现在我调人就不行了?你想架空你座主?”
虞劲烽却不罢休,起身在他书案上一阵扒拉,准确无误地找出另一只羊脂玉兵符,毫不客气揣入怀中:“你不准调拨剩下的兵马,这兵符我暂且替你收着,省得你肆意妄为。若是嫌我以下犯上,就军法处置我。”
明染脸色呆滞瞪着他,半晌方道:“简直反了你。”顿一顿,过去将扇子挑起他下巴又仔细看了看,笑道:“别这么大火气,你想拿就拿着好了,什么时候高兴了再还给我。若是还不放心,明日你和我一起回去?”
虞劲烽有些别扭地拧开头,依旧脸色阴沉,轻声道:“那自然是要跟着的。”
想是前方战事不利之讯屡屡传来,云京街巷之间的行人比之上次又稀疏许多,且均都颇有些匆忙惶急之态。不知谁家庭院中,几片梧桐黄叶随着秋风飘落院外,更增几分寥落凄凉。
左文徽陪着两人接了所需军械,令随行之人小心运回凝江域去。明染还没顾上递折子求见国主,国主闻听消息,已经派内侍来召唤他两个。于是三人一起赶往皇宫中,路上明染问起胭华书院及鄞王之事的处理结果,左文徽言简意赅:“就那样。”
明染也就明白了,按国主的脾性,该怎样还是怎样,遂不再多问。
国主正在御书房中相候,另有几个朝中忠臣及兵部的一群臣子也在。国主一见明染就抱怨道:“小染,这阵子时局动荡人心不稳,许多大臣将家眷子女私下里送了出去,哼!他们以为孤不知道,其实孤知道得清清楚楚。这群人,加官进爵了,领俸银赏赐了,就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如今国难当头,还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你说成个什么样子!”
他犹犹豫豫地看向明染,试探问道:“有大臣递折子劝孤出云京往南边避祸去,让太子监国,小染,你觉得如何?”
明染:“太子监国?”太子今年十三四岁,说小不小,说大却也真不大。他暗思忖国主你坑我们也就罢了,怎么连你自己的亲儿子都坑?却是不动声色,只在一干臣子脸上梭巡一遍,问道:“谁递的折子?”
余人倒还好,兵部尚书是从前的兵部魏侍郎,林尚书在沉樱岛被明染一怒之下干掉后,魏侍郎临危受命,直接变成了魏尚书,此时想是思及林尚书的下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躯。明染立时目不转瞬盯着他,唇角含笑语气温和:“是你递的折子?”
魏尚书只惊得五内俱焚,忙道:“不,不是微臣!”
明染又转首看向另外几人:“那是你们哪个上的折子?”
一群人神色或尴尬或倨傲或惶恐,均都默默不语。
明染瞥了左文徽一眼,左文徽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殿外,显然不欲多言。于是明染道:“陛下是打算采纳此谏?这主意不错,陛下往南边避祸而去,云京剩了一座空城,想来苍沛国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了。那么臣弟恰好趁此机会去东海一趟,那边许多事情还等着臣弟处理。”
国主微微变了脸色,忙道:“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孤没打算走,孤还骂了他们呢,孤……誓与云京共存亡!”
明染笑一笑,温声道:“如此最好。不知陛下召见臣弟却是何事?”
国主指着龙案上一张极大的舆图给他看:“小染,前几天你上折子说起姑孰城和庐州战事,孤没有及时回复你。孤实在是为难,也曾召了万将军来问了,六军实在是分不出兵马来。你看你的明翔军能否分兵支援一下姑孰城和庐州?”
明染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能。凝江域这边大军压境,我明翔军尚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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