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第251章


以至于有些呼吸过度,像是醉酒一般。
他趴在岑非鱼胸膛上喘气,觉得头上星河忽然猛烈地旋转起来。地上的榴花渐次开放,花苞撕裂的声音直冲云霄,将天都震动了。星河因这震动而摇晃着落到地上,化成一条条蜿蜒流淌的小河,又变成一件件柔软清凉的被单,温柔地裹着他和岑非鱼,催着他们进入一个绚烂的梦境。
云雨翻覆,一夜过去。
第二日,两个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话说尽、泪流干,一切便如同往常一样,好似他们从不曾分离。
五月末,刘玉脱困,回到长安即位登基。
六月初,孟殊时在建邺战胜桓郁,于战斗中杀敌两万,战后坑杀匈奴降兵近五万,引得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桓郁带领三千亲兵败逃,不知所踪。
六月中旬,刘玉下令,命刘曜和白马带领全军开赴洛阳,对梁周发起致命猛攻,势要破城池、擒齐王,将天道正统归还于刘汉。
然而,白马的行动却慢了下来。
第112章 入彀
烽烟四起,时局动荡,洛阳城日日戒严。
从前繁华的闾巷街坊,而今只有夏风穿街过,扫下焦干的枯叶。落叶漫天飘洒,打着旋儿落进地面的水洼。水波荡漾,涟漪剪碎了灰蒙蒙的天空的倒影。
风从虎,云从龙,三灵昏而四海空。
洛阳宫空空荡荡,半数朝臣称病,躲在家中清点库房,将家臣侍卫、子女亲眷集结起来,随时准备弃城而亡。
臣子可以走,皇帝却不能逃。
豫章王梁冶受禅称帝,虽名不正、言不顺,但既已承继大统,他便以周怀帝自居,纵使在龙椅上如坐针毡,也咬着牙强撑了两年。
梁冶初即位时年少,对齐王尚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期冀他能与自己联手,救大周与危难,中兴梁氏王朝。等到山河破碎,他总算看白了齐王,知道此人既无雄才大略,亦无赤诚忠心,所做所为不过是为了执掌权柄。
是故,怀帝暗中联络大将军孟殊时,请他助自己摆脱齐王的控制。他并非不知道,孟殊时是齐王的人。可如今,孟殊时已是除淮南王、楚王等几个诸侯王外,梁周朝中统兵最多的人。怀帝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只能赌一把,赌孟殊时良心未泯。
孟殊时接到消息,立即将密诏焚尽,对着洛阳宫的方向再拜,刹那间下定了决心。他自知做过太多错事,不敢也不屑于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回给怀帝。
再说齐王梁炅。
当年,梁炅的父亲齐王攸,原本是文帝钦定的王位继承人,明德清畅、忠允笃诚,若其尚在人世,则谢瑛不得擅权,萧后不得干政,诸侯王亦不会乱作一盘散沙。无奈,齐王攸见疑于武帝,被废后暴毙京中,帝位落到惠帝手中,大周每况愈下。
梁炅自听到父亲死讯时,就对武帝、惠帝都起了杀心,他不甘心,终其一生都在算计,为夺回却被惠帝抢走的帝位,可说是做梦都在往九重朱阙上爬。他对除争权以外的事,俱都漠不关心,不知不觉间,发妻业已亡故,他仅有的三个儿子中,两个战死沙场,唯独剩下梁信一个。
一个月前,梁信在武德被乌桓虎豹骑斩于阵前。
齐王惊闻噩耗,气得口吐鲜血,终于回过神来,发现通往九霄王座的道路上,不仅有别人的鲜血,更有自己至亲的血。
五月末,齐王万念俱灰,以自己宗室“盟主”的名号,连夜向天下发出征召,要求四海诸王、中原百姓随自己起兵,剿灭大周的乱臣贼子,清河侯赵灵以及鄄城公曹三爵。
然而,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朝廷奄奄一息,齐王大势已去,自他发出征召,过去已有大半个月,到了六月中,天下竟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征召。
齐王气急败坏,命孟殊时发兵攻打官渡。
孟殊时一反常态,不再遵从齐王,反说:“臣是天子之臣,而非王爷之臣。陛下命我坚守洛阳,非诏不得出征。”
齐王暴怒,吼道:“若没有本王,你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如今见本王失势,你才来同本王说,说你是什么忠臣良将?笑话、笑话,滑天下之大稽!你若不肯听命,本王即刻就将你免职流放。”
孟殊时面不改色,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来皆如此。王爷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俱是因您罔顾大义、以利诱人,只知窃禄肥家,置民瘼于不问。”
齐王:“那是宵小奸人有意陷害!”
孟殊时:“从来就没人想害您,您沦为孤家寡人、断子绝孙,是因我报应不爽。微臣不愿同您一道,沦为大周罪人,背负千古骂名。王爷,适时收手吧。”
齐王确实收手了,但收手的方式很是卑鄙。
他深知如何操弄人心,因素来与桓家有私,便让德高望重的清谈家桓温鼓动文武百官,深夜中带群臣潜逃出城,向江南进发。他大摇大摆地走向江南,打着恭迎淮南王称帝、君臣齐心中兴大周旗号。
此举,不仅将被自己推上龙椅的怀帝,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同时,为厉兵秣马、准备北伐的淮南王,带去了不忠不义的骂名。
偌大一个洛阳宫,只剩下怀帝和孟殊时。
七月初,白马收到刘玉的诏令,命他与刘曜合围洛阳。
白马并不听命,亦不抗命,带兵缓慢地向西行进。走到官渡时,天上忽然下起滂沱暴雨,白马因故下令全军,就地修整两日,并向刘玉谎报军情,称军中发生瘟疫,不能如期赶到洛阳。
白马内心摇摆不定,等到雨势稍歇,便与岑非鱼手牵着手,走到黄河边吹风。
碧波万里,白浪翻腾如水沸。
“你可还记得,当年澹台睿明被孟殊时斩首于此,脑袋就挂在这根木头上面,迎风洒血。”岑非鱼走到渡口前,屈指叩响悬挂大周旌旗的木杆。
“方起兵就惨败,自然记得。”白马走上前去,准备像岑非鱼一样,伸手叩响木杆,冷不防被岑非鱼一把攥住手掌,捧到面前,对着他的手哈热气,听他问自己:“风大雨急,凉么?”
白马摇摇头,视线扫过岑非鱼身后,不经意间发现檀青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贼头贼脑地,像是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他拍了拍岑非鱼,道:“檀青找我有事,你先回去。”而后扯着嗓子大喊,“檀青,砍棵树抱过来,要既高又直的!”
岑非鱼吹了个口哨,脱下外袍,给白马披上,亲了他一口,转身朝军营里走去,“那行,你姐妹两个叙叙旧。”
“去你的!”白马一掌拍断木杆。
檀青听话地把圆木扛来,在白马的指挥下,将木头插在渡口,为官渡换了一面没有字的旗帜。他不太明白白马的想法,正想开口询问,反倒先被白马问住了。
白马:“你想和我说什么?”
檀青想了想,支支吾吾道:“我在想,我这样跟着你一道行军,是不是不大好?我们段部鲜卑虽支持汉国,却不想插手刘玉和梁炅的争斗,毕竟这两人,怎么说呢,都不怎么样。”
白马一惊,反问:“你现在才想到?”
檀青挠了挠头,道:“我没你那么聪明。”
白马:“当初,你就不该插手我和梁信的事。”
檀青怒道:“被围困的人可是你!我能不插手么?”
白马闻言一愣,继而放声大笑,道:“你这人只长个头,不长心眼儿!同几年前咱们分开的时候,没有丝毫长进。”
檀青挖苦白马,道:“你倒是突飞猛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白罗刹,斩敌千万,衣不染血。你为何要骗刘玉?他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从前更曾救过你的性命。”
白马苦笑,道:“我跟随刘玉作战,本就只是为了借势为岑非鱼报仇。我总觉得,当年的事并不简单,刘玉或许知道些什么隐情,他舍命救我,亦不单纯。无论如何,他确实给了我一条生路,因此我为他打下整个冀州、青州,难道还不足够?我不想再打了,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檀青长叹一声,道:“当年你父亲蒙冤受屈,被奸臣所害株连九族,逼得他有家不能回。如今你回到中原,朝中齐王倒行逆施,逼得你不得不起兵。赵将军远离中原,你带兵与朝廷作对,看似不忠不义,实际上,就像李陵将军投降匈奴,俱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马自嘲式地笑了笑,道:“错了就是错了,无须强言狡辩。我的心不是琉璃做的,自然经得起摔打。”
檀青:“你数次起兵,俱是为了迎接楚王、拨乱反正。到后来,孟殊时奉齐王的命令截击你,你与二爷都准备退兵了。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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