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第252章


檀青:“你数次起兵,俱是为了迎接楚王、拨乱反正。到后来,孟殊时奉齐王的命令截击你,你与二爷都准备退兵了。只可惜,齐王为泄私愤,派天山高手上阵,重伤了二爷。你转投刘彰,一为复仇,二为报答救命恩人,三为将齐王拉下马来。借助匈奴的势力,清扫中原的逆贼,是权宜之计。”
白马觉得檀青说得颇有道理,但不想承认自己受到了他的安慰,便道:“说到底,我确实是带着匈奴人,在汉人的地盘上滋扰生事。这污点不用洗,我既做了,就应当受万人唾骂。将军百战身名裂,杀人本就不仁,古来名将,有几个能享天年?”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檀青哈哈大笑,拍了拍白马的肩膀,“再有,你可不要乱说话!人家刘彰的祖上是汉朝公主,他以汉人自居,国号都叫作汉国。你个当大将军的,怎能这样抹黑自家的开国皇帝?”
白马哑然失笑,同檀青并排坐在渡口。
微蒙细雨中,夕阳比平日稀薄,却显得格外粘稠,落在两人背上,几乎要把这对兄弟黏在一起。
“从前在青山楼,为陪客发愁。如今天高任鸟飞,却为飞去哪里而发愁。”白马说着,感慨涌上心头,随口哼唱起来,“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
檀青抽出腰间长剑,弹长铗而作歌,唱到:“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白马心中郁结散去,冲檀青笑了起来,道:“你还挺有点儿见地啊?让我来掰开你的脑壳看看,你是不是被鬼魂夺舍了。”
檀青得意洋洋,“那是,我可是我师父的徒弟!”
“妖孽,快把我的愣头青还回来!”白马猛然一个扫腿,将檀青绊倒,两人滚在地上,抱在一起相互撕扯打闹,不一会儿就成了两个泥猴。
两个人打闹累了,脑袋相互抵着,瘫在地上喘气。
檀青:“你要退兵,下决定了?”
白马:“我不退兵,我要继续打。”
檀青:“为何?”
白马:“恩报完了,仇还没有了结。我要俘虏孟殊时,质问阿九当年的真相,我要给我的族人报仇。我还要把刘玉赶出中原,就像魏武帝灭乌桓一般,把匈奴贵族打得永世不能东山再起,先打垮他们,再用中原的礼义教化他们。”
檀青:“你想得可真美。”
白马猛然坐起,一掌摆在檀青肚子上,掰着手指同他说:“你看,我现在已经占领了青州、济北、冀州、兖州。幽州是鲜卑人的,等于说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乌桓有曹灭,不会与我为敌。我只要一路向西,控制住司州、雍州、凉州,整个黄河以北,就都是我的地盘了。”
檀青失笑,道:“胃口不小,你难不成是想自立为王?”
白马一愣,扪心自问“我想做皇帝么?”,瞬间得出答案,道:“不,我无才无德,怎配称王?我从来都没想过。如果匈奴铁蹄没有践踏我的家园,我定然一辈子都在云山放牧。若现在可以让我选择,是放牧,还是当大将军、当皇帝?我选前者,无怨无悔。”
檀青:“别提这些伤心事了。是我多嘴,不该问。”
白马摇头,笑道:“至于打下江山以后的事,我没怎么考虑过,初起兵的时候,我只是想在乱世中求得一条生路。或许,我会把土地交还给梁周,不是臣服,而是为了百姓。或许又不会,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淮南王和楚王是否初心如故。”
檀青:“权力会增大人的野心,真到了你将黄河以北收入囊中的时候,你也许就不会这样想了,你麾下的将士们,也容不得你退缩。再说了,我哪有那样大的能耐在鲜卑掌权?我哥哥们不手撕了我。”
白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道:“走,哥哥帮你打江山!”
檀青不知道白马想做什么,只是跟在白马身后,伸手拨了拨他头上绑着的铜铃,“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白马老神在在,摇头晃脑,道:“山人自有妙计。”
铜铃当当响,檀青走进主帅营帐,见到地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那人他再熟悉不过,惊得大喊:“段若末!你怎会在此?”
曹灭带着几名玄甲兵,懒洋洋地坐在一旁,道:“你小子脑袋里装得都是瓜瓤么,他难道会自己走过来?自然是我发现他们准备偷袭军营,顺手把他捉回来了。”她一面说话,一面大口大口地咬着石榴,吃得汁水四溅,全没有个女人样。
白马不觉得曹灭言行有何不妥,朝她微笑揖手,乖巧地说到:“多谢姐姐。”
曹灭把嘴里的石榴籽儿吐了出来,笑嘻嘻地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真不考虑跟我回乌桓?你要是答应,我就去把曹老二杀了,要不然,还真对不起我的名字。”
“我是汉人,不兴这个、不兴这个。”白马连连讨饶,终于把曹灭烦走了。
段若末悠悠转醒,看见段青,便开始奋力挣扎,大骂:“段青,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通外敌偷袭我,你胜之不武!”
白马按住气愤的檀青,冷笑一声,抽出弯刀,拿在手中擦拭,说:“能胜就行,何必管他如何取胜?你母亲当年敢投毒害人,就要想到报应不爽。”
弯刀映着火光,银芒闪动,像雪花,像无声的惊雷。
段若末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他的母亲强势,他本人却被母亲指使惯了,没什么临机应变的机智和临阵不乱的魄力,感觉到刀刃已经贴在自己颈间,便大喊起来:“她是下毒杀人,可又不是我让她下的毒!你们要报仇,找她去报啊!为何要算在我身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弟弟、弟弟,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杀了我吗?”
“三哥,你说得是什么话?别怕,贴在你脖子上的只是刀背而已。”檀青总见到段若末趾高气扬的模样,此时看他被吓得尿了裤子,实在忍不住笑。可他笑过以后,却是一脸苦涩,“穆夫人投毒杀害父汗和我母亲,原来,你都知道。我不想说你与她是同伙,但你知情不报、袒护你娘,是千真万确的。”
段若末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惊恐道:“你想做什么!”
檀青:“只要你回去,带着你娘认罪伏法,我就不会杀你,也不会杀她。杀来杀去,到何时才是个头?”
檀青比白马高,白马扣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凑近自己,贴在他耳边,笑着说了几句话。
檀青面露异色,惊恐地看着白马,止不住地摇头,道:“不行的、不行的!你若真这样做,我恐怕会下不来台。”
白马拍拍檀青的肩膀,又在他心口上砸了一拳,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反悔。不是要大哥帮你么?大哥可是绞尽脑汁,才给你想出这么个万全的办法。”
檀青面色古怪,看了段若末两眼,转身走出营帐。
八月初,檀青将自己的五万兵马、段若末的十万大军,以及段若末在河间战胜宇文鲜卑后所收编的十万人马,共计二十五万人的大军,撤至黄河以北,轻而易举地攻占许昌,屯兵于此,与身在官渡的白马,隔河相望。
段部鲜卑不断发信,催促檀青向白马发动进攻。
然而,檀青传信回去,言及自己不敢发兵,是因为受到了赵灵的要挟。他在信中说,三哥段若末不慎被赵灵捉住,如今性命垂危;赵灵贪婪狡诈,要段部鲜卑用五万兵马和大量粮草去赎段若末的性命。
段部鲜卑中,穆氏惊闻儿子被俘,吓得昏了过去。
王霄汉带人前往鲜卑,扮成大汗和王氏的鬼魂,半夜来到穆氏窗前,质问她为何下毒杀害自己。
穆氏几乎被吓疯了,第二日天方亮,便让人将自己抬到段氏宗祠中,当着众多族人的面,把自己毒害大汗及王氏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愿意认罪伏法,用自己的并恳求众人答应赵灵的条件,救段若末一命。
穆氏暗害大汗的事败露以后,段若末已经没了继承王位的可能。放眼整个段氏王室,可汗的亲儿子共有六个。
其中,老大段若业战死沙场。老二段若能前些年染病时吃错了药,头脑已经不清醒了,现在想来,多半亦是同室相残。老四段若破不善征战,却在府中养了几百名门客,曾用计暗害过檀青几次,最后都被王霄汉识破,只许多人都忌惮着他。老五段明在前几日与宇文部的交锋中身受重伤,失去了双腿。
看来看去,可承继段氏王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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