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第62章


“你对女人如此的不感兴趣,可偏偏娶了倩桃。若只是为了气我,那到手之后必然弃之。但你待她却始终如一,纵初时是有别的目的,那之后又是做给谁看呢?男人是不会骗自己的,喜欢谁,便会把心安在谁这儿。”
龙应天回忆着过往,目光之中似腾起一阵薄雾,自嘲地一笑:“也是……那时若我要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叶盛夏一声长叹,化在阳光下昏沉的飞尘之中:“其实你我,都是傻子啊……”
龙应天垂首,那飞扬之气凝在眉间,依稀是旧时的模样,他顿了片刻,扬声大笑了起来。
叶盛夏望着他,目光中有澄澈的东西隐隐流过,唇角亦是呷着一缕浅笑。青鹤真人两指一夹,只听“铮”地一声脆响,已将手中长剑折断,抛在了地上,望着叶盛夏道:“尘缘俗事已了,你可愿随我归隐山林,自此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叶盛夏不敢置信地瞪着青鹤真人颤声道:“孽徒曾背弃师门,投入水阁门下,早已无颜再见师父……师父您还愿……将孽徒收归门下?”
青鹤真人道:“不过都是一段尘世间的缘分罢了。为师归隐多年,早已不属于哪门哪派中人,你既已了却尘缘,又何必在意那区区门第之分。”
叶盛夏感激涕零,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来,当下俯下身去,向着青鹤真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青鹤真人再望向龙应天:“你与他不同,他不过是心魔缠身,本身却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龙应天点头:“是,弟子之前曾占山为匪,做过不少烧杀掳掠的恶事。恶人自有天收,像弟子这样的人,师父不必挂心。”
青鹤真人缓缓问道:“你可还认我是师父?”
龙应天一怔,终是答道:“只是我不配。”
“自废武功后,我和你师弟,在华山小竹峰等你。”话音落下,待龙应天回过神,抬起头时,青鹤真人已携了叶盛夏起身离去了。
望着二人离去时的背影,龙应天又是一怔,半晌,却是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付展风不禁问上官:“你说他可是想通了?”
上官摇了摇头:“若想通了,便当场自废武功了。这副模样,便还是舍不得。”
“那可要追他回来?”
“他这人心高气傲,总是不喜欢受人摆布。你指给他一条路走,他是不肯乖乖就范的,总要在自己的那条路上吃上些亏,才肯回头呢。放心吧,他如今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就由着他慢慢去想通吧。”
她口中说着旁人的事,脸色却变得有些差。付展风关注二人相斗,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上官也不欲麻烦他,坐在椅上默默地调息着,却忽然感觉气息一滞,身子一倾,便要摔倒。付展风听到响声,这才回过神去,想伸手扶她,却见她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
白衫玉影,正是白晨。
白晨皱着眉头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不满道:“衣服如此单薄,还在这风口坐这么久……这里还满是血味,中人欲呕,是嫌自己吐得不够么。”
付展风对于白晨的到来倒不觉得意外,反正他武功高绝,便是跟在他们身后一整日不被察觉也属正常。只是见他这样横插着,不由自主地心底生厌,见上官且不想多说,便开口问道:“城主怎么来了?”
白晨不答,却冷言反问:“她肚中怀着谁的孩儿?我为何不能来?”
付展风心头一痛,脸上却扬起一抹浅笑来:“城主不必担心,小于她怀着身孕,在下自是会格外上心的。”
白晨道:“她的事,由不得你这外人担着。我是这孩子的父亲,自有该当的一份责任。”
他一口一个“孩子”,说得付展风气闷难抑,亏得涵养功夫非常人所及,才得堪堪忍住了神色间的变化,微微一笑道:“城主说得是,只是付某与小于之间尚有要事商谈,能否告之城主,还得由她决定。”
那年上官与他初遇,随口编说自己姓于,他私下里便一直称她“小于”,一则是这多年来叫得惯了,另一则却是在这世间,他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这样唤她的。这一点小小的私心,也不过是求一个微不足道的“与众不同”来,她自是从未放在心上过,他向来知道。只是如今对着白晨,他却不自觉地在言语之间,将那独有的称谓叫得格外显见些。从前是自知比不上,此番知道二人从头来过,便隐隐生出不想输的心思来,如此难得的机遇,虽然明知胜算不大,他却还是想要争上一争。
白晨果然面色一沉,转首望着上官:“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说?”
上官却是明白,对付展风叹道:“你又何必激他。”
付展风道:“我只是说事实罢了。你用来唤我的疾蜂,虽说是我当年特地为你培育出来的,但也只给了你两只。虽说的是用完了再来要,但这几年来你只精心将养着,也没有真舍得用。如今却放这一只急召我来,只怕不是助你观这一场决斗这么简单。”
上官唇角一扬,笑得若有所思:“我的心思,果然瞒不过你。不错,只有这最后一件了……”她顿了顿,似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可不过须臾间,便抬起了头,郑重说道,“带我去见朱景溟。”
付展风似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轻轻应道:“好。我安排一下。”
白晨的眉宇间似蓄起了雷霆盛怒,他的手按在上官肩上,努力地克制着胸膛勃发的怒气:“你疯了,你怀着身孕,却还要去冒险!”
上官望着他,神色淡漠:“白晨,你此刻若心疼的是孩子,那便劝你另寻个女人帮你再生一个。你若心疼的是我,便该懂这是我的一生执念,不该阻拦。”
第53章 五十三
“上官若愚,你就非得这样说话不可么!”
上官别过了脸去,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你若听着刺耳,我也可以换个更好听的说法。”
这正是那日白晨对她说的话,如今被她原封不动地拿来堵他,白晨听着心想:原来那日,她听了这话,心里竟是如此难受的。便不由地浮起一丝心疼,放软了声音说道:“好,那我便陪你一道去。”
上官一怔,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他垂首,见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很是欢喜,手指掠过她的额发,心中一阵温暖。
付展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离开的,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备好了马车和两匹马。他指着其中一匹马,对白晨道:“马车不大,还是让小于一个人坐得舒服些,便委屈城主和付某各乘一骑吧。”
扶上官上车的时候,付展风幽幽地叹了一声:“你执意要见我师父,我知道,你们俩这一辈子总会有面对面的这一天……只是,如今我师父……未必能好好答你的话了。”
上官眉毛一挑:“怎么,那剑神剑谱,他还是练了?”
“我纵然警告师父多次,这剑谱只怕有怪,可师父那样的人,又怎会听我的劝?”
上官冷笑:“一个人但凡有了些本事,就容易自大。朱景溟武功高强,自视甚高,你越是劝他剑法有假,他越是不以为然。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定能分清其中真假。只是这剑法如此奥妙,武功越高越是难以抗拒。瞧了一眼就会忍不住瞧第二眼。这一眼一眼的瞧下去,终是要练到了家才肯罢休的。”
付展风神色一凛,说道:“你给我一句实话,那剑法你有没有动过手脚?”
“以鬼君的聪明才智,动没动手脚,难道还看不出来。”
付展风摇头:“我总是心中不安,却真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剑法是真的,这样的剑法,你让我动手脚,我也无从下手。只是练这剑法,有一条禁忌,那便是不能动情……”她一边说着,一边斜睨了付展风一眼,悠悠问道,“你那位新师娘可还好?”
一句话,问得付展风面色铁青,呆立半晌,苦着一张脸惨笑两句:“罢了罢了。”转身上马,似是不想再多说。
上官望着他略显颓唐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他这样玲珑的一个人,不伦不类地夹在这中间,满身才华只得施展在种种阴暗肮脏之处,没有见光之日。不知将来,尚书府倒台之后,他又将在何处安生立命。
背上轻轻落下一物,是白晨将外套罩在了她的肩上,难得地没有出言讥讽,只是拍了拍她的背,替她掀起了帘子。
上官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便踏实了下来。
付展风纵马在前,白晨始终和马车并列而行。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一片沉默之中,唯有车夫驯
马的呼喝声偶尔响起。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也是难分敌友。
上官听着车外马蹄笃笃,推想着朱景溟如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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