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第61章


叶盛夏不曾想过当年倩桃用命相换,在龙应天的心中竟是这样一副与己无关的嘴脸,那激愤一瞬间直冲脑顶,愕得他张口结舌,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连不远处的付展风听了亦不禁摇头:“龙应天在师父这里已有多年了,他话很少,从前只觉得他能干低调,不想竟是这样的薄情之人。”
上官的唇边勾了一抹笑意:“薄情么?我看未必,这两个人果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学得最精深的本事也就一个‘傻’字罢了。”
“噢?”付展风不信。
上官却不愿再说了。
叶盛夏本就不是来叙旧的,哪怕今天龙应天跪在地上求自己,他也不会放过他的性命,何况如今,这人如此的大言不惭,望着他一脸蔑笑,只看得叶盛夏眼眶生疼,手中长剑清啸而出,竟带着雷霆之势。龙应天见那剑影层层叠叠而来,笑着道了声:“来得好!”转瞬间,两把长剑已是三声激响,两道身影已然斗得难分难解。
那厢里以命相搏,连周边的空气都一并凛然,二十步外的小亭中,却又是一派悠然之色。
付展风看了一会儿,不禁奇道:“瞧这一招一式苍劲威猛,大开大合,似是华山剑法。只是,龙应天在我师父处学了不少厉害功夫……明明有几招用师父的武功应对更好,为何他却舍弃不用,难道是一意求死?”
上官淡淡道:“这有什么,叶盛夏是水阁四公子,就算华山剑法威名远扬,难道水阁的剑法却又差了么?今日你可见他用过一招?”
付展风奇道:“那他二人这是……”
“他们二人当年都师承华山,是同门师兄弟。”
付展风一怔,随即了然,不禁哑然失笑:“你说这二人奇不奇怪?说是恨对方入骨,千方百计地学了厉害的武功,可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却又偏偏都舍了,用的还是当年武功。”
“叶盛夏当年心灰意冷,是以入水阁,学水阁剑法只是图个清净,并不作他想。可他杀上山去的时候,却不知道那是龙应天的寨子。是以龙应天败在了水阁剑法之下,心心念念地只想学个更厉害的回去报仇。哪知今日叶盛夏一上手,使的便是当年二人求艺时的旧剑法,摆明了是想以本门弟子的身份绝一死战。龙应天虽是冷肠冷肺,心气却高,又怎会不应?”
付展风点头称是,半晌却又默然摇头:“若早知如此,当年便可一拼,何必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虚耗时光,到头来走的还是这一条路。”
“路虽只有一条,可有些事,当时想不明白,走过去并不甘心,是以非得岔出去,觉得自己能寻出条更好的路来。等走个几年才会明白,自己这辈子最该走的还是先前的那一条路,是以再折返回来,走得更甘心些。”
付展风忽然问她:“你呢?你千辛万苦自己开出去的那一条,可比原来的那条好?”
上官默然,半晌摇头:“是啊,或许当时抽身离去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只是……”她的手轻轻放到了肚子上,唇角露出甜美的笑意来,“不岔出去走这一遭,又怎会有这小宝贝?可见有时候执念也不尽是坏事呢。”
付展风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舌底隐有苦意泛上,立刻紧抿了唇,侧过头去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跳票三年再回来,要求不能太高,那啥……如果看过的人请留下支言片语的观感,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玩单机就好……
第52章 五十二
那厢里,二人越斗越狠,剑剑不留余地。只见龙应天一剑而来,本是招虚招,要诱得对方侧身避让,他再行后招便能削臂。可叶盛夏见剑刺来,根本不避不躲,任那一剑扎入左肩,手中长剑跟着直砍而去。龙应天那一剑扎得深,一时拔不出来,想要躲开却又不肯撒手放剑,于是以背硬顶,生生削下后脊一块肉来。
这样一剑换一伤的,不过十几招一过,两人已斗成两个血人,步履踉跄,却愈加地凶煞,明明已经喘不过气了,却不肯缓上一缓,分开一瞬各又持剑嘶吼着拼杀到了一起。
叶盛夏腾跃而起,身上血珠四散飞溅,上官若愚闻着血腥味实在难受,眉头越蹙越紧,付展风递上清茶,她却只是摇头。
付展风道:“叫停吧,再打下去,只怕到时收尸都收不起来了。”
上官面露犹色,却还是摆了摆手:“再等等,快到了。”
付展风一愕,正想再问,忽闻耳旁“叮叮”两声大响,转首望去,只见一个青袍老者旋身而入,一剑荡开二人,又一剑挑走了叶盛夏手中长剑,收剑入鞘,一挥长袍,袖风将龙应天刮得倒退两步。
龙应天打得昏天黑地,哪管其他,见有人阻拦正欲再上,忽见对面的叶盛夏惨白了一张脸,身子一颤,对着那青袍老者巍巍地跪了下去。
龙应天一怔,抬头望去,却也不禁心头大震,颤声唤道:“师父……”
那青袍老者正是华山长老青鹤真人。
青鹤真人年过古稀,早已避世多年,如今出山,须发皆白,一手华山剑法却已入化境。他右手掂着叶盛夏的长剑,左手抚过上头的斑斑血迹,喃喃着:“剑钝了,便不堪再用了。”
叶盛夏颤着身子,如风中的一片残叶,将头俯到地上,一半是因为敬畏,一半是因为力竭:“孽徒自知无颜再见师父,还请师父赐孽徒一死,以净师门。”
青鹤真人道:“你既自知有罪,又为何要为师徒增杀业?”
叶盛夏面色更青,垂首道:“是,此事原不该劳烦师父!”言罢,高举一掌,凝力便向自己的天灵盖打去。
青鹤真人长袖一挥,荡开了他的手。叶盛夏久斗脱力,这一袖风虽然不疾,却也扫得他不禁滚出数尺,直起身子来,是一脸的愕然:“师父为何不放徒儿一死?”
青鹤真人道:“我尚有几句话要问一问你。这自尽对你而言,本是天底下最容易不过的事,若一心求死,为何却非要等到今日?”
“徒儿……尚有心事未了。”
“那今日,这心事算是了了?”
叶盛夏看了一眼同样一身血污的龙应天,惨然一笑,摇了摇头,半晌,哑了嗓子答道:“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青鹤真人道:“死都不怕的人,难道还怕几句真相么?我知道你还有未尽的疑惑,既然都要死了,何不问问清楚。你苦撑多年,要的不就是一个答案么。”他说着,抬头望向龙应天,“不论他今日是死在自己手里,还是你的手里,总之是活不长久了,这一生之中,你总也有欠他的东西,如今就老实作答,作个两清吧。”
龙应天苦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他伤得也不轻,站得久了,腿便有些撑不住,一曲身子,也坐倒了下来。
叶盛夏迟疑了半晌,方敢抬起头来直视着龙应天。他出生世家,自小便有些娇生惯养,初上华山时,因那一身的细皮嫩肉和好洁的脾气,暗里受了不少师兄弟的欺负。龙应天则与他正好相反,从小就是孤儿,被师父捡回山前受尽了苦楚,从来就见不得欺负人的事,因此自然便成了这小师弟的保护神。
叶盛夏想,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讨厌过师兄,他一直以来所厌弃的,其实是他自己。这自卑藏得太深,他自己也是只剩了半条命时才堪堪醒悟过来。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不知怎地霎时烟散,原先想问的那些忽然都觉得不重要了,他看了龙应天好久,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可有……真心地爱过倩桃?”
龙应天不想他心心念念要问的竟是这一句,一时间也是愣住了。年轻的时候他太过得意,后来又太过失意,以至于这些年来,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答应了今日要老实作答,可这个问题,他却真的说不清楚。
“大抵……总是真心的吧。”他从叶盛夏混沌的目光中看到了困惑,不知怎地便有些不安,着急地补充,“你看,这一辈子我虽做了不少混账事,女人却只有她一个。我敢发誓,不仅是当着她面,便是背着她,也从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其他兄弟们好逛个窑子,我便是陪着去了,也没有真要过什么人,我瞧着那些妖妖调调的女人,浑不如手里的酒好……”
他絮絮叨叨着,叶盛夏却是眉眼一点一滴地舒展开来,低喃着道:“师兄,其实你很喜欢倩桃,自己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龙应天一怔,忽地停了下来,愣了半晌,也是跟着一笑:“是么……有那么喜欢?我不知道,这辈子,我没有过别的女人,不知道‘喜欢’是个什么感觉。”
“你对女人如此的不感兴趣,可偏偏娶了倩桃。若只是为了气我,那到手之后必然弃之。但你待她却始终如一,纵初时是有别?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