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岛遗事》第46章


“许氏中反对我的人,要是逃到你的地界,就由你处置他们。反之,你的政敌逃过来,我也会把他们处理掉。这样的交易,很公平吧?”
从澈抬起头看着稚之,手里把玩着那支签字的笔,说道:“精神病院里那个,怎么办?”
“这个人得你去解决。你是知道的,我跟她师出同门,要是由我动手,麻烦无穷。她又是在你的地界里,下毒什么的都很方便。再说了,郑氏里想要取她性命的人,也不止你一个吧。”
稚之把这件事交给了从澈,兄妹相残的好戏,大概会相当精彩。她不愿去趟这浑水,倒不仅仅是因为同门之谊。她犹记得当初跟从获说的话,现在想来,是相当久远的事情。
“好。”
从澈咬牙,大笔一挥,在纸上留下他的大名。他甚至没有去看文件的具体内容,就好像里面的内容与他无关似的。天塌下来有地顶着,什么事都有别人给他担着。
裁军协议的内容一经披露,立刻引来各界的称赞,称这是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协议。在这个裁军协议中,许氏和郑氏达成了诸多共识,其执行力度也是少有的。有少部分人忧心忡忡地站出来,担心这个协议是不平等的,其中某些条款明显对郑氏过于严厉。
明榕夫妻果然对儿子的擅自签订协议这一事不满,但面上又不能直接抨击,只好私下与许氏商议,又去找了许洪。协议是签了,直接撕毁当然不行,就得在执行方面做手脚。
稚之态度强硬,她可不管明榕夫妇怎么说,协议达成之后,断无更改之理。就是许洪出面,也奈何不了她。最后,所有的愤怒几乎集中到了从澈一人身上,谁叫他那么冲动?
从澈回了河源后,命人将从获的近况报告给他。秘书问:“要不要对那个人采取措施?”
“不用,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能掀起多大风浪?”
从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从获,眼神呆滞,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对于这个妹妹,他从不曾在乎过,自然不会把她当成是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父母对待从获的态度十分明显,从获对他没有威胁。当然,没法排除从获对稚之的威胁,也正因为如此,从澈才不准备动从获。
他很愿意看到稚之的敌人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元旦
又是一年的元旦,从获被特许到大厅与一帮精神病人庆祝佳节。大厅里唯一的一台旧电视播放着有关新年的新闻,郑氏少主的笑脸不时出现。
嘴里嚼着新年的糖果,顿时有一种返老还童的感觉,然后从获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已经三十岁了。
所谓岁月不饶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转眼间,人生最不知滋味的前三十年已经成为过去,扳手指算算,人生还能有几个三十年。从获感到无比悲伤。
从绞刑架上下来的时候,从获曾想:老死是个不错的死法,现在她可后悔了。人可以不怕死,但不可不怕老。想想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的凄凉,再想想现在的她,当初的脑子是进了多少水!
三十岁,三十岁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呢?从获忙着思考,一时竟忘了咀嚼。她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似乎还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年轻时看着那些小情侣的卿卿我我,只觉得腻味,现在才是后悔呢。
遥想当年太年轻,做下了多少傻事。往事不堪回首,青春疑似梦中。
“没事吧?”
一个小护士紧张兮兮地看着从获,大概是从获的傻样把她吓着了。
“没事。”
从获含糊不清地说着,把那口糖咽下去。她现在已经三十岁,顿时有一种老人家的感觉,看着眼前的小护士不由默默感叹:年轻真好。
小护士确定从获无事后,稍稍放了心。不过,她还不敢立刻走开,只是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观察着。从获毕竟是需要特殊关照的病人,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从获明白小护士的心思,也不说什么。一年之中难得有一次机会出来与大家聚一聚,本该好好珍惜,却无意中想到年龄的事,真是磨难呐。她可是愿意无限期推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
突然,一个重症病人发起狂来,又打又闹,局面一片混乱,几个强壮的医生和护士一齐压上去,郝好容易才控制住。这时候,元旦的美好气氛可是被破坏了。几个由此被影响到好心情的病人接连发起飙来,惊动了外面的警卫,看得从获一片心惊。这可是从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人若是真的疯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住的吧。从获这么一想,觉得自己也是个病人,若不在此时表明身份,恐怕会遭人怀疑。于是,她便傻傻地在一旁拍手叫好,仿佛看戏。
那个负责看护她的小护士一直留意着她,也许小护士前一秒还在庆幸自己得了个美差,后一秒便看到从获的疯魔样,赶紧过来又哄又骗地把从获转到隔壁的小屋子里去,又塞了好几颗糖给从获,竟然想用糖衣炮弹来收买病魔。
从获一看,大笑起来,管小护士叫小妹妹,反而哄起小护士来。她本是个生性内向总是害羞的人,如今明确年龄差距后,一时竟放开了许多。
“小李,把病人带回房间去。”
一个面容严肃的医生探进一个头,话的说很硬,看小护士的眼神却不大对劲,似乎闪着莫名的光。小护士则羞羞答答,将窃喜遮遮掩掩,终究瞒不过从获这一双三十岁的老眼。
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竟然开始八卦起来,真是生长顺序出了问题。
小护士对那位医生是一副面孔,对从获又是另一副面孔。她把从获推推搡搡又哄又骗地弄回了房间,锁上门,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从获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落寞。现在也不觉得这房间太小,居然觉得它还是大了,大得凸显了从获的孤独。五声岛是茫茫大海中的孤岛,从获便是茫茫人海中的独人。
回想起与她走的近些的人,不免总结出一个十分不详的结论。从获发现,那些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是单身。
国满老师已经年逾不惑了吧,她的单身历史很有追溯的意义。初次见到她时,她便一个人住在空旷的院子里,这该不是从获之过。但后面的事,从获难以解释。
稚之倒是能找些个好理由,她与从获同年,因为要做许氏的少主而格外重视婚姻大事,因此耽误了。这倒是最好解释的。
许甬是从获朋友圈里少有的男性,也算是个风流人物,关于他的绯闻可以支撑起半个五声岛的八卦。就是这样一个人,似乎从未有过他要与谁修成正果的消息。这个应该被视为他个人风流吓跑一众好姑娘的原因,不怪从获。
至于小叶,上学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相关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不会一切如旧吧。
从获被吓了一跳,莫非这与个人的运气有关。或许,她天生与桃花无缘?这要是在从前,可真不是什么值得苦恼的事。当做往事来回忆的话,便是一把辛酸泪。
这件事足够抵消新年的喜悦,此后,从获苦恼了几个月,终于在春天离去后的一日想明白。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过了那个年纪,回忆便好。
时间在石子缝里一点一点溜走,从获不知道的是,从五声岛纪年582年下半年起,郑氏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宣扬现任领主的丰功伟绩,为来年明榕的六十大寿制造氛围。从获的命运是明榕六十大寿庆祝的内容之一。
这段时间,从获感觉到看守越发松懈,她不再被视为一个需要特殊监护的病人,而是一个病情正在好转的人。各种身体检查愈发频繁,医生一次次发出欣慰的感叹,那些话语传入从获的耳中便是这些个医生如何如何了得,竟然能使一个重症病人康复,简直可以称为五声岛医学史上的一大奇迹。
因为正在“康复”中,从获得以接触到外面的信息,医院里的破旧电视终于对她开放。电视里经常播放的画面是郑氏家族的人出席各种活动,如何与民同乐。少主从澈更是频频出现,当然,那不是因为他本人的魅力,而是因为他怀里抱着的郑氏第三代郑成焱。
小成焱是个吸引公众的好手,他的言行举止符合一切喜爱孩子的人的审美,由此将其父浪荡公子的形象也洗淡了些。无数人拥挤着,想要更近距离地看上一眼这个郑氏未来的主人,五声岛的地面上传来了欢声笑语。
从获有些郁闷,她知道这个哥哥风流到了浪荡的地步,却不知他何时添了丁。画面里从未出现小成焱母亲的任何身影,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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