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173章


方才苦苦寻找的无助与苦闷,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雀跃。
然,想到一向不爱沾酒的人竟然夜里寻过来喝酒,他却不知为何。
似乎是知晓他听闻消息会立即赶过来一般,赫连平已是百无聊赖地等在了大厅里。而面对赫连平此番热情友好的相迎,周彦华只是急急地问了一句:“美珠呢?”
赫连平不满地皱了皱眉,一脸幽怨地看着周彦华,冷冷地讽刺了一句:“媳妇跑了也不知道,还有脸来问我!”
周彦华此时也懒得与他计较口舌,追问道:“美珠在哪儿?”
赫连平纵使有心多揶揄几句,可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中已有几分不忍,也便歇了打趣的心思。
途中,赫连平冷不防地问道:“阿烨,嫂子喝了些酒,醉得厉害。你们……吵架了?”
周彦华一记冷眼扫过去,蹙眉答了一句:“没有。”
而他心里却因赫连平这番话起了惊涛骇浪。
若在之前他仍旧不明白她悄无声息离家的缘故,此刻,已是明白这其中多半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他却想不透是为何。他分明还记得她在饭桌上的体贴温柔和嫣然笑颜,甚至在出门前仍旧提醒着他别饿着了自己,又怎会是因他之故而来此借酒消愁呢?
越是如此想着,心中越是渴望早些见着她。
在客院的西边屋子里见到醉酒不醒的人儿时,他上前轻声唤了唤她,见她醉意朦胧地说着听不清的呓语,细细听来,却是一声声低低的抽泣,他不禁心口发疼。
见她缓缓睁开的双眸,他凑近脸心疼地问了一句:“怎么喝了这些酒?”
她的目光迷离,许久才一点点凝聚在他脸上,唤了一声:“周彦华?”
他笑着应了一声:“我们回家吧。”
正要倾身抱起她,她却一头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哭喊着:“我不回去!我不要见到你!不想见到你们!”
他有些不明所以,探过身子扯住被子,想看看她的状况,她却拼命用被子裹紧自己,一边使劲拉扯着,一边激动地哭着:“你走啊!走啊!”
她如此避着不愿见他,他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也不想看她如此伤心流泪,慢慢站直了身子,轻声安抚道:“好,我走,你冷静。”
因屋内的动静有些大,一直守在外室的赫连平与周炤闻声赶了过来,却见周彦华正怏怏不乐地走了出来,也便跟着退到了外室。
“哥,你与大嫂到底为何闹成这样?”
面对周炤的疑问,周彦华却是给不出答案,实则他自己也不甚明了。而他此时有些疲惫,不想再多说此事,于是便转向周炤,轻言叮嘱道:“美珠一直在哭,你好好陪陪她。”
周炤见周彦华不愿言明,也不再多问,而是劝道:“哥,大嫂不愿见你,你便先回吧。”
周彦华神色间有几分犹豫,却是在听到内室里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洲一早便哭得厉害,周彦华知晓这个时候他许是饿了,而这孩子饿了便会这般嚎哭,任谁也哄不好。
想起美珠昨夜见到自己时的情景,听着孩子的哭声,他莫名觉得心烦,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哄着孩子。
一早,孩子的哭声便引来了巧兮,她也是束手无策的模样。
眼下,周彦华心中已有想法,便对她吩咐了一句:“你照顾好家里便好,我去一趟子舒府上。”
巧兮点头应了一声,又犹犹豫豫地看着周彦华:“姊姊……”
听闻,周彦华神色晦暗,却仍是笑着道:“她在子舒府上养病,有空你过去看看她。”
巧兮将信将疑,因对周彦华始终怀着些许敬重心理,也不敢质疑和多问,送父子俩出门后,她便心事重重地回屋张罗着早饭了。
周彦华抱着哭泣不止的周洲来到赫连平府上时,府中也只有家丁丫鬟各自忙碌着,赫连平却是才起便被告知他带着孩子来了。
赫连平满心无奈,对于这对夫妻间的事,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然,听人说周彦华带着孩子前来,他也知晓为何事,立即吩咐人去厨房挤羊奶去了。
而在客院与周炤一番交谈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将那屋子里两个女人的想法对等候在大厅里的周彦华说了。
周彦华听后似乎并不惊讶,反而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府中的丫鬟,让其带到美珠身边。
赫连平惊讶于他这样的举止,面有不安地道:“阿烨,你就这样同意了?”
周彦华却是缓缓地道:“她不愿回去便依着她。这些日子,就请你多多照拂他们母子。”
赫连平斜眼瞅着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抖了抖肩,道:“你跟我这般客气,我怎么觉着凉飕飕的?”
周彦华却是笑而不语,缓缓走出屋子,目光眺望着客院的方向。许久,他才问了一句:“她醒了么?”
赫连平摇头,正待说些什么缓解这压抑而尴尬的气氛,却见周彦华已抬步走下台阶,淡淡地留下一句话:“我先回去了。”
赫连平哪知他走得如此干脆,在他身后追喊道:“喂,你不见见嫂子啊!”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抹在晨光下渐渐远去的清冷孤寂的身影。
离去的周彦华心中又何尝不想见他的妻子呢?只是,她既然因他连家也不愿回,自然不想见他,他何必在这个关头再去惹她伤心呢?
在家为她整理了几件换洗衣裳,他特意托福多送去了赫连平府上。
一夜的辗转反思,他也想透了她如此反常的举止的缘由。
最初,他只是一味地让她给他时间去解决眼下的一切,却从未想过这突发的一切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在她眼中,皇命不可违,对于沈青的到来,她该是比他更痛苦更绝望。
而他曾经许下的那些诺言,在事实面前,又显得多么可笑!
昨日,他甚至因沈青突发的病症,在没有了解事实的情况下,便恶意揣测了她的心思,甚至出言责怪了她。那时,他一时心急,的确有责怪她的意思,而话语背后的情,他藏得太深,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能看透?
他是怕沈青拿这场病做文章,由此散布周先生正妻善妒的恶名。
对于萧家与皇上的用心,他丝毫不敢大意,自然不会认为沈青来此会毫无目的。
如今,她不想回家,不如就此给她些时间,让她慢慢接受如今的事实。
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度日如年。寒夜薄衾,更让他觉得渗入到灵魂深处的孤独。
他每日会上一趟赫连平府上,远远地看上一眼她,他也觉得满足。
只是不知,她何时会想起他,会想起他一直在家盼着她。
她不在的日子,沈青倒是来得格外勤便,无非过问美珠在赫连平府上病养得如何,何时回来之类的话。自沈青进门后,她便表现得大方得体,待人亲善,不争不抢。在美珠不在园中的日子,她又极其善解人意地为周彦华忙前忙后。
周彦华对她虽没有敌意,但终究是心里有着一个疙瘩,对她的态度永远是不咸不淡的。她偶感风寒的那几日,他虽会过问,却从不说多余的话。
在他正坐在书房中整理着书籍时,沈青如往常一般,端着炖好的羹汤敲了敲门便进了门。
“夫君,你在书房里坐了半日,好歹出门晒晒太阳啊。”沈青面带笑容地看着低头整理书籍的周彦华,善解人意地将手中的羹汤放到一旁,提醒道,“先喝碗羹汤吧。”
周彦华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缓缓地道:“沈小姐,我与你这段关系维系不了多久,你不必如此。”
沈青一脸伤色,惶恐不安的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来,盈盈眼眶里似有泪光闪烁,她软软糯糯地道:“是妾哪里做得不好惹夫君生气了,夫君要赶走妾么?”
周彦华抬头见她这般模样,微微蹙了蹙眉,放缓语气道:“我想你应该知晓你为何会有如今的身份,不过,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需要向你说明的是,我的妻子是美珠,无人可替。”
沈青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地道:“妾从未妄想过夫人的位置。这辈子,妾既然成了夫君的人,自当无怨无悔地侍奉夫君,只求夫君能多看妾几眼,不敢有其他念想。”
周彦华倒是听不出这番话是真是假。然,看着她如今梨花带雨的容颜,他莫名觉得心惊,只觉皇上送来的这位女子当真不简单,竟然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如今这副模样,竟连他也辨不清真假了。
他甚至难以想象,凭美珠那样纯真善良的性子,又怎敌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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