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娘子状元夫》第99章


“岳父大人,您早就知道太后的秘密,对吗?十三年前,大理寺卿陈登侍奉真宗皇帝翻阅太宗实录,及到第八十卷君子馆之战,先帝思及太宗皇帝因此战惨败,忧思而亡,心中怆然,痛哭不已,言及彼时在王府同妃妾撒豆成兵,讲演兵法布阵,预言此战布局万无一失,哪知世事难料。”
“陈大人也觉得奇怪,辽军怎能轻易看破我军薄弱之处?莫非是有人将我军阵法泄露给了辽军?他遍访王府旧部,竟查出彼时的皇后、从前的侍妾刘氏是在一个名为于秋的商人的安排下邂逅襄王。于秋显然是个投机的人,送入在各个王府中的女子不止一人,可能成气候的只有刘氏,而更值得揣摩的是于秋的祖上恰好是契丹人。”
“那时,陈大人并不确定,他选择了一个自认为可堪信任的朋友,和他商议皇后通辽的可能,而那个朋友出卖了他。”
“那个人就是您——您当年被丁谓排挤,在刑部左司供职,仕途蹭蹬,为了得信于皇后,您出卖了陈登,陈登被太后安排的人手当街杀害,凶犯在太后的包庇下逍遥法外,而您因此得到重用,成为太后亲信的中流砥柱,一路升迁。我想起您曾给我的忠告——看不见的危险不等于不存在,您知道的一些事不便告诉我,可终究不会害我。小婿一直在思量究竟什么是看不见的危险,令您如此忌讳,如今终于知道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做饭什么的没问题。”
曲院事抬起头,望向池塘对岸,幽幽道:“十三年前,是我背叛了他,可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在丁谓的压制下,我的才华、我的抱负又算什么?陈登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并不想证明自己有多无辜,我早就料到他会因此而死,可我还是写了那封密信,换来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为了我的家人和私欲,我有愧,却不后悔。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晏子钦默然。
曲院事冷笑道:“对面的正堂你一定熟悉,当年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那里,那时席上才俊侃侃而谈,我见你年少老成,知道藏匿锋芒,对你青眼有加。可令我后悔的是,当年着实不该招你为婿。”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气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我看中的是你聪明过人,可惜你太过聪明了些,慧极必伤,不知迂回,你如今将这些所谓的正义、所谓的真相在陛下面前一一揭开,又有什么意义!他们就算不是母子,就算是宿敌,也是被权力捆绑在一起的,他被太后辅佐登基,太后受损,他的皇位还是正当的吗?他的江山还是稳固的吗?你以为陛下会因为你这番大义凛然的真相,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刀刃直指他的母后吗?你只会被他们合力扼杀,成为盛世车轮下螳臂当车的愚人,永绝后患。”
晏子钦眉目低垂,平静地如同佛龛里的神像,无悲无喜。
“所以,我没有说。”
“什么?”曲院事惊愕,随即哑然。
晏子钦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理由和您不一样——我生,我死,不过是滴水投入江河,大宋的国运、百姓的福祉才是滔滔不绝的江水。太后固然有失,可是自登上后位,多年来已抛弃暗通辽国的歧途,因此,于家才会因感到危机而屡次出手,直至回归辽国。”
“小婿本来想据实直言,可当我站在宫阙之下,看着祥和的宫廷,往来不息的公文奏疏呈送御前,想到大宋的命脉汇集于此,我却渐渐冷静下来。通辽一事若是上达天听,必定引起轩然大波,母子离心,蒸蒸日上的大宋天下恐生变故。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天下人该承受的,若是真相带来的是灾难,宁可让它永沉海底。”
“真相再绝望,都已经过去了,希望在未来,我不愿让过去的绝望摧毁未来的希望。”
曲院事默然落座,良久后,叹息道:“很好,很好,你比我想象中好得多。”语气中带着言语不尽的意味,似是赞赏,似是释然,“去见见宁宁吧,她为了你,和我说了很多,你们不愧是夫妻,有些事情是天定的。”
晏子钦抬眼,眼中透出按捺不住的好奇,想问明姝说了什么,又无法启齿。
曲院事看透了他的心思,理着袖口,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从容的姿态,道:“她说无论如何一定要站在你这一边,无论你选的是什么路,她的支持,没有条件。很好,我很高兴你选了一条更平坦的路,我毕竟没看错,你的确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可惜我一片父母之心,还帮你准备了一条后路。”
晏子钦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垂爱,小婿不知后路谓何,请指教。”
曲院事笑道:“归去来兮,此处纷扰,不如归去,自然清静。”
晏子钦也笑了,笑意中是全然放下后的坦然,而这笑意,懂的人自然会懂。
☆、83。第八十三章
明姝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她这番回来没有惊动母亲,事情已经够乱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人为之担心。
春岫在门口张望,说自己听见前院有声响,大概是有人来了。
会是谁呢?是晏子钦回来了,还是宫里出来传达消息的人?
明姝斜倚在迎枕上纹丝不动,不想心存任何侥幸,这样也不会失望。就算他回不来又能如何,她可以去求人,去鸣冤,这是刑不上大夫的时代,一个月,一年,一辈子,他总会回来的。
所以当她看见晏子钦站在自己面前时,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发生了最好的事情,她本能地扑进他的怀中,没有什么比重逢更快乐了。
晏子钦的怀抱很轻柔,似乎怕伤害到她,可也不甘心松开。就这样过了好久,他才扶着她坐下,让她舒服地枕在自己膝头。
“都结束了?”明姝问道。
晏子钦没有回答。
明姝疑惑地抬眼看着他,道:“我们能回家了吗?”
晏子钦道:“再等等,你在娘家住着不是也很舒心吗?是不是怕母亲知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去和她说,就说你思念父母,想回来住些日子,好不好?”
明姝的眼泪本已止住了,现在又湿润起来,“我只想回咱们自己的家。”
晏子钦拢着她的发丝,笑道:“有你有我,哪里不是家。杜和去哪了?”
明姝道:“我一到曲家,他丢下一句话就去找你了,要是找不到你,就去找于连环。”
晏子钦道:“不能让他找到。”
明姝道:“为什么?”
晏子钦道:“太后虽然已经和于家划清界限,可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她不会对于家坐视不管,这是我的麻烦,不能让他卷入其中。”
明姝道:“那你还要去抓他?”
晏子钦怎能看不出她的忧虑,道:“必须去,没有他,萧禧的案子结不了,十三年前的案子也结不了,未来的案子还会一件接着一件。只有抓住他,萧禧才会确信于卿有挑动宋辽矛盾的野心,从而下决心回到辽国动用萧氏作为外戚勋贵的力量解决他——一切的目的都是除掉于卿,这件事我鞭长莫及,只能借萧禧的手。”
明姝道:“可是……要是被太后知道怎么办,她会对你不利的!”
晏子钦道:“放心,太后也想除掉于家,只是顾忌别人查出她的过往,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只是你一定要记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真正的太平,所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失婚进行曲。”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大可不必这么迂回,不再是孤家寡人,有了牵绊,同时生出铠甲和软肋。何况手掌熨帖在她的腹部,不止是她,更有一个令他想想就悸动不已的新生命。
“要不是这样,真不想放你走。”明姝抱住他的腰。
“要不是这样,谁想走呢?”抱着她的手松开了,晏子钦的脚步声已远,随后是门开合的声音,明姝一个人躺在铺着芙蓉簟的冰凉竹榻上,别过眼不去看。
“娘子……”春岫走了进来,极担忧地说。
“没事。”明姝坐起身来,抹干泪痕,“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吧,叫厨房准备我以前爱吃的那些菜。从现在起,你要看着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放任我胡来。”
春岫心里百味杂陈,点点头,依照她的吩咐去了。
杜和走得匆忙,忽然想起曲明姝安全了,可是罗绮玉还在晏家。她和晏家没有关系,就算要拿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一定是这样的吧!
杜和一边策马穿行于闹市,一边想着,只能以这样拙劣的理由说服自己先去找晏子钦。宫里他是进不去了,只能去大理寺等消息,路过汴水大街,方月家的二层楼阁映入他的眼帘,想到他们离开后,方月小小年纪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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