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69章


“有两位百户乘机跑到一个叫香满楼的酒楼吃酒,那两人一个姓牛,一个姓蒋。”霓娘略一停顿,目光扫向牛、蒋二人。
牛三嘿嘿一笑,算是默认此事,而蒋乙则像小姑娘一般扭扭捏捏起来。
“二人豪饮至醉,当晚就宿在了香满楼······”
“嘿嘿,牛某明人不做暗事,那晚去香满楼的正是我与蒋乙二人,喝醉了嘛,当然是捡现成的地方住。”牛三笑着认领了此事,而蒋乙变得更不自在了。
“香满楼的老板是个孀居三年的寡妇。就在上个月,她病死了,临终前,她对一名女子悄悄道出了两年前的一桩秘密,这名女子恰好是霓娘的熟人。”霓娘抬袖半掩住嘴,显得有些难为情,“寡妇临终前说,就在二位百户大人前去吃酒的那个晚上,她与其中一个姓牛的百户做了一夜夫妻。”
朱祁铭、徐恭顿时目瞪口呆,而牛三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了。
“假正经!”梁岗赶巧回来了,哪肯放过往牛三伤口里撒盐的机会?“依《大明律》,通奸者杖八十,与有夫之妇通奸者杖九十!”
牛三的五官挤成了一团,把痛苦全写在脸上。
虽然明代将通奸入罪,处罚极重,但民不举官不究,寡妇已死,人证进了棺材,此事也只能算作不明不白的绯闻。牛三痛苦不堪,并非因为害怕获罪,而是他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在幸灾乐祸的梁岗面前!
牛三缓缓扭过头来,瞪着蒋乙,厉声道:“蒋乙!我拿你当亲兄弟看,你却故意害我,你做了龌龊事,打谁的名号不好,为何偏偏打我的名号!”
咦!
剧情突变,徐恭却失了兴趣,快步进了木棚。他虽非锦衣卫现任主官,但好歹是个千户,遇到这样的破事,只能躲到一边去装聋作哑。
朱祁铭一个小孩子,也不想凑这份热闹,只是好奇心驱使着他继续呆在这里,反正不良信息可被过滤,他捡感兴趣的听就是了。
“牛兄,做了就做了,你可别赖在我头上,坏我名声。我光棍一条,还指望娶妻生子呢,”
“还不承认?你明知我酒量小,那晚咱们各喝了一坛酒,我是真醉,你是装醉!”
“一名寡妇会无缘无故自曝丑事么?”霓娘又开了腔:“寡妇婆家、娘家都绝了户,生前攒下的五千两银子无人可给,临终时总算想到了一人,就托人将五千两银子交给牛百户。”
五千两银子?巨财啊!牛三脸上的怒意倏然散去,微怔片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偶然一次邂逅,成就一段风流,没想到放秋风收夜雨,两年之后,当初的一夕风流会让一笔巨财朝自己飞来,只因曾经的怯懦,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笔横财砸在别人头上。蒋乙肠子都要悔青了,双眉几乎耷拉到了腮帮上,一脸黑线。
“五千两银子啊,也不怕被砸死!”
“我就爱被银子砸。”
“等等,霓娘,这事还有得说。”
“晚啦!即便那人真是你,敢做不敢当,你就认栽吧!”霓娘对着蒋乙没好气地道。
趁众人争吵的争吵,瞧热闹的瞧热闹,躲麻烦的躲麻烦,霓娘将捧腹大笑的朱祁铭悄悄叫到一旁,低声禀道:“殿下,京中恐有大事发生,姐姐的意思是,殿下暂不宜回京。”
朱祁铭如遭雷击,怔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霓娘口中的大事,自然是指宫廷内斗,高空雷暴!庙堂上的刀光剑影寻常人很难窥得分毫,但它掀起的腥风血雨远比江湖暴烈,高来高往又如何?血腥味终究要飘向人间,只是不知此次“大事”,会让厄运落到谁家。
“皇祖母······”朱祁铭只茫然道出三个字,便再说不出话来。
“据传,这两年太皇太后闭门不出,不问任何人,也不闻任何事,原因不明。”
不问任何人?朱祁铭蓦然感到一阵眩晕,若非霓娘搀他一把,他恐怕会扑倒在地。
这一刻,回京的渴望悉数散去,脑海中映出一只无比诡异的巨手,似将疯狂地毁灭一切,而他自己在这只巨手面前,就像蝼蚁一般可怜!
第七十二章 故人
明代太皇太后张氏的事迹载于史册,她的影响力极大。首先,宣德皇帝留有遗诏,遗诏中明文要求朝臣遇大事须“白”(禀告)于张氏,因此,她有问政的法定授权;其次,内外臣无不敬畏她,权倾一时的太监王振只怕张氏一人,而内阁元辅杨士奇曾提议让张氏的本家人参与朝政,这几乎是一种谄媚行为;第三,正统朝所有的官方文书皆称张氏为“陛下”,与皇帝并尊!这是十分罕见的,要知道,当时各宫的主人包括皇太后孙氏都只被称为“殿下”。
与历史上皇太后辅佐儿子极易导致女主祸国的乱象不同,太皇太后辅政,祖母辅孙儿一般都能保证权力的顺利交接。
张氏显然遵循了明太祖“后宫不得预政”的遗训,但天子仍年幼,她这么早就完全淡出朝政只有两种可站住脚的解释:要么是外臣与内臣相护制衡的体系已趋于完备;要么就是紫禁城里有异情!
熟读史书的朱祁铭略加思量,就不难明白前一种解释是说不通的,因为外臣正在新老交替,原先形成的脆弱平衡变得极不稳定,恰恰这个时候,太皇太后“不闻”、“不问”了。
最为关键的是,原因不明!
朱祁铭意识到,自己的归程之所以如此艰难,肯定与太皇太后的“不闻不问”有莫大的关系,而自己的落难与京中即将发生的大事似乎又有关联,不过是一盘大棋局中的两个局部而已。
令人揪心的是,自己的至亲在此番“大事”中处境如何,扮演的角色怎样,一切都无从知晓。
朱祁铭身上泛起阵阵的寒意,内心的煎熬恐怕连许多成人都无法承受。可是,他必须忍受住!此刻任何的脆弱都是一种过度的奢侈。
凝思片刻后,朱祁铭渐渐恢复了常态。“你们如此快便与京城方面取得了联系?”
“准确地讲,是京中的消息早就秘密传到了镇边城一带,只是霓娘等人迟来了一步而已。哦,殿下毋忧,既然人在京外,京中的事就无需多想,多思无益,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如何安身。”
霓娘说得没错,多思无益。他很想问问越府方面的消息,片刻后,蓦然意识到无此必要,霓娘若有越府的消息,应该会主动提及,至少是有所暗示。他在心中自我安慰:越府若有异常,霓娘她们应该一并得知了,如今并未言及,想必家中一切安好。
“既然不宜回京,殿下就须做出慎重的抉择,是跟霓娘走,还是跟您身边的人走,您得想仔细喽。如今殿下身边的人,其忠心不用怀疑,武艺更不用怀疑,但他们的散漫足以致命,殿下的选择余地不大,无法取其长而避其短。”霓娘道。
想想牛三,方才自作主张就把霓娘带来了,不是散漫又是什么?至于那个蒋乙嘛,闷头鸡子啄白米,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来,不提也罢!不过,用其优点,就得容忍其弱点,人无完人嘛,再说,不是还有徐恭吗?
霓娘见朱祁铭目光一亮,又立马开了口:“徐恭倒是个谨慎之人,也没什么背景,这本是好事,可如今倒成了坏事,徐恭为何一定要忠诚于您呢?霓娘得知,徐恭是奉命离京的,不过,回京的路上他又接获新的命令怎么办?到底听谁的?或者说,他到底会遵守哪一条命令?”
朱祁铭一震,这才意识到霓娘并不简单,她有一颗玲珑心,将看似复杂的东西抽丝剥茧,明明白白地摆在你面前,让你没法不跟着她的思路走。
但直觉告诉朱祁铭,徐恭万分可信,徐恭绝不会背叛自己的良知!
“都是共过生死的人,本座心中有数,信得过他们。”,最严峻的考验似乎还没有到来,前路还有许多未知的变故,但朱祁铭还想等等,不必急于做决定。保安州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不少耳目将信息传入京中,过不了多久,自己或许就能见到最想见的人了,等撑到那时,一切都会有人做主。
“哦,交浅言深,是霓娘冒昧了。”
望了霓娘一眼,朱祁铭有些犹豫,“你别多心,多谢你的好意。京中的消息······不会是讹传吧?”
“这种事,岂能信口胡说!霓娘所说的一切,请殿下毋疑。眼下宜静不宜动,若不便随霓娘走,不如就地隐伏,只是,这里不可再让旁的人知道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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