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122章


郕王得意地扬起了脖子,缓缓抬起右手,张张嘴,看似就要应承下来,忽见那只手软软地耷拉下来,“还是你去吧。”
朱祁铭顿感无语,正要说些什么,一眼瞥见常德公主沉着脸走了进来。
朱祁铭迎上前去,低声道:“常德公主,你擅来此地,此举违制!”
常德公主瞪了郕王一眼,转对朱祁铭缓声道:“还不是为了郕王!你放心吧,皇上赐假十日,这里并无外臣走动,我乘机出来走动走动,倒也无妨。”
“宫门那边不是有禁卫把守么?”
“内侍一声通传,禁卫谁敢不背过身去回避?再说,还有宫女张着帷幕遮蔽。”
常德公主扔下这句话,寒着脸走向郕王,“郕王,谁叫你四处乱窜的!”
那边郕王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找越王说说话。”
常德公主狠瞪郕王一眼,吓得郕王退了一步。
“从即日起,不准你再找越王!免得把一身的恶习传给了越王。”
恶习?这话太伤人了!
朱祁铭开始同情郕王起来,举目望去,却见郕王恢复了木讷的本性。
“是。”
常德公主回望门外一眼,“把你身边的成年宫女悉数遣散,一个也不准留!”
“可是······可是,我身边要有侍候的人。”
“我精挑细选,给你挑出了三个宫女,往后由她们侍候你。”常德公主手指门外道。
郕王兴奋地扬起脖子望向门外,随即撇着嘴,一脸的失落,“柿饼脸,水桶腰,罗圈腿,无一个正形。”
朱祁铭闻言大感好奇,不禁扭头望向门外,见三个黄衣绿裙的人直直地站在门外,若非那身宫女装束暴露了她们的身份,根本就看不出她们是女子。
天啦,这三人个个都是镇妖之宝!
“这是皇祖母的意思,要不然,你到皇祖母那里分辩去。”常德公主没好气地道。
郕王鼓着眼睛沉吟许久,嗫嚅道:“是,我听皇祖母的。”
“皇祖母吩咐过,从今往后,你受我管束。”
郕王看似气急难忍,却又不敢高声申辩,“我一个堂堂亲王,何必受别人管束?”话一出口,竟像是哀求一般。
常德公主缓缓转过身去,淡然道:“我说过,你可找皇祖母申辩。”
“我听皇姊的。”
丢下此言,郕王悻然离去,留给朱祁铭的最后一眼,是他目中隐隐浮动的泪光。
这也太脆弱了吧!朱祁铭心中有些不忍,想紫禁城里的事何等敏感,常德公主的严苛自有道理,不见得带着什么恶意。
常德公主贸然来到庆元殿,显然真的是来管束郕王的,她没有纠缠朱祁铭,追着郕王的背影就走了。
这时,吕夕谣缓缓走了出来,一脸的不高兴,“往后不可让外人来庆元殿。”
“妹妹,郕王并非外人,他闲来无事,不过是想找我说说话而已。”
吕夕谣蓦然扭过头去,“再有外人来此,我便不来庆元殿了。”
朱祁铭一愣,旋即笑道:“听你的,妹妹,我吩咐一声,不再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吕夕谣转嗔为喜,径直走到案边入座,“宣德、正统年间,朝廷给关西七卫共下过四十一道敕谕,其中有九道不可不察,我给你默写出来,你仔细看看。”
拿起笔正待蘸墨,突然扭头望向朱祁铭,“你说你要赴北境剿灭鞑贼,可是你一个亲王如何领兵出京城?”
朱祁铭嘿嘿一笑,“所以说要把事闹大。唐太宗不是说过吗,‘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仅得其下。’若能在朝堂上将大明与瓦剌全面开战一事闹得风生水起,百官必定会乐于妥协,这个时候,让一个亲王率人出战入寇的鞑贼,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对入寇的鞑贼,瓦剌也不敢明着认领,大明教训入寇的鞑贼,此举不会与瓦剌撕破脸。”
吕夕谣凝思良久,脸上的表情似嗔似笑,“你是一个狡猾的小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云际会
正月二十一日辰正时分,雍肃殿周围少有人走动,四处寂然无声。
站在雍肃殿正门口,朱祁铭心中惴惴。虽作了充分准备,出庆元殿时还信心满满,但真要正式登场时,他仍觉得心头发紧。
十余日前,他在奉天殿上演了一场好戏,与那场戏相比,今日的廷议大为不同,想在雍肃殿搅动庙堂风云,须拿出真材实料,再也不能依赖出其不意的投机手段了。
王振迎过来,复杂的眼色令人难以捉摸,“殿下,今日廷议的议题是招募民壮一事,因十日之假尚未结束,所以只传召了内阁阁僚,在京的公、侯、驸马都尉、伯,还有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朱祁铭心中一动。这样的廷议,力量对比有利于皇上,皇上肯定用心盘算过。但如今是文官当家,勋戚与都督早就失去了兵事决断权,只能充当附议者。算来算去,说话分量重的人唯有内阁阁臣,故而皇上的良苦用心恐怕会难以如愿。
冲王振颌首,他整整亲王冠袍,快步入殿,径直到御座前施礼,“臣越王祁铭拜见陛下。”
“平身。”
朱祁铭后退数步,转身朝人群走去,就见文武近二十名官员纷纷抬眼直直地盯着他,均是一脸诧异之色。
皇上扫视众人一眼,神色不失从容。“越王在北境与鞑贼交过手,略知鞑贼的底细。”
这番解释显然不能令人信服,杨溥赶紧出班转视众人道:“老朽曾与越王谈及兵事,深感越王见识不凡,越王年少,说些什么,不算预政,咱们姑且听之。”
你说不算预政就不算预政!众人疑惑难消,却也不便计较。翻开,里面并无亲王预政的禁令,把亲王与朝政彻底隔离开来,不过是自永乐以来只能做不能说的暗规而已,真摆到台面上对照祖制辩论,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依据来。
朱祁铭举目打量众人,见杨士奇竟然没有托病,站在那里半闭着眼,神情恍惚,看来心已半死。一旁的杨荣扫了朱祁铭一眼,目光有些不善。
不知为何,朱祁铭的心怦怦直跳,紧张情绪陡然加剧。首次议政,难以从容,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怯场。
皇上显然想将亲王预政的事抓紧翻篇,便早早开了口:“去年年末,朕与几名勋戚、都督议及招募民壮一事,辅佐大臣说,此事须经廷议方可议决,朕觉得辅佐大臣言之有理,廷议便廷议吧,大明的朝政历来如此。”
听了皇上这番话,朱祁铭有些替天子抱屈。像太祖、太宗那样身经百战、九死一生走过来的强势皇帝不会再有了,自仁宣以来,天子用人须经重臣廷推,奉大事须经廷议决定,如此一来,大明的皇帝想要乾纲独断,谈何容易!
若天子极有主见,那就难办了,恐怕会对处处受制于人的处境失去耐心,要不然,后世那个万历皇帝怎么会长
期“罢工”呢?
史书上的记载往往令人生疑。后人不能用现代人的标准去评价君主制的优劣,不过,不妨换个角度看问题,大明的江山有名有姓,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产权十分明晰,只要不是太混蛋,大明皇帝谁不希望朱家江山万世永固?而百官似乎仅类似于东家的雇员,要说一家公司雇员对公司的责任心比股东还强,想想都觉得怪!
闲话少叙。话说众人听了皇帝的开场白,是不能贸然开口的,要讲发言顺序!九卿未来全,只得由杨荣先说话,反正杨溥重在协调,而杨士奇嘛,罢了,指望不上了。
而其他人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分明在等着杨荣开口说话,他们只须张大眼睛、竖直耳朵做个观众即可。
“启禀陛下,臣先前议过此事。瓦剌的衣食器用皆有赖于大明,瓦剌从互市中受益匪浅,故而与大明修好之心甚切,只要大明小心与之周旋,双方不难和睦相处。瓦剌使臣员额逾制,且有不明身份的鞑贼时常入寇,这的确令人无法容忍,但说来说去,这些都是小节,因小节而大动兵戈,无异于劳民伤财。兵者凶事,烽烟一起,祸福难料。”
“瓦剌还无力深寇我大明,社稷可以安然无虞。即便日后瓦剌贸然进犯京师,只须坚壁清野,固守京城,瓦剌人也必定无功而返。”
又是坚壁清野!杨荣的固执令人诧异。且不说杨荣对未来形势的预判充满了书呆子似的幻想,单说他话里话外对边民的漠视,就与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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