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一片故人知》第25章


年羹尧的控制之下,圣上不久之后便封其为大将军,这是后话了。”胤祯知道这后面的情形,真是唏嘘不已,叹道:“人生如梦,不提也罢。”他抿了一口茶,继续回忆:“我进京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额娘见到我回来,只是不停地抹眼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更令人奇怪的是,额娘一生贤惠温顺,从未因事与人红过脸,却当着奴才们的面对他恶语相向,全然不顾母子之情。我当时心中气愤,以为他仗着自己登临帝位,对额娘做了不孝顺的事情,于是也对他不甚恭敬。呵呵,”说到这里,他冷笑两声,道,“我的这位皇帝亲哥哥一向心高气傲,冷酷无情。他知道兄弟们之中不服他登顶大位的人众多,于是铁了心不惜用各种歹毒的手段整肃宫禁,镇压人心。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自己的竟是亲生母亲!可怜额娘一向身体康健,无甚大病,却忽然卧床不起,没多久就追随圣祖爷而去……”说到这里,胤祯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他自嘲地说:“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安俊心中不忍,劝道:“这些伤心往事,爷就不要再提了。”胤祯沉默良久,才对安俊说道:“这些话我也只对你才说起,闷在心里太久了。”安俊说道:“说到底,爷是个重情的人。”
“情?”胤祯激动起来,怪叫道:“你看看爱新觉罗家的皇位上什么时候坐过重情重义的人?”安俊从没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模样,倒被着实吓了一跳。“在遵化的时候,我还有些自由。可到了这里,虽然离京城近了,却时刻处在监视之中,连与外界最后一点联系都被斩断了。”胤祯的口气似有埋怨。安俊心痛地想:多年的囚禁生涯对谁都是一种非人的精神折磨。怨不得十四爷积怨多年,愤懑不已,连着性情都有所改变。天家骨肉要参与大位的争夺,就只能赢不能输!
安俊给胤祯倒了一杯茶,为了转换话题,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我刚回到京城,兵部的职位便被圣上直接免了。父亲对我从军一向反对,看到这个结果更是生气不已。我听说,爷被关在遵化皇陵,一直就想着去找您。但刚要启程,家里却发生了大事。我兄长安宇病逝,圣上命我接替兄长任礼部侍郎一职。”胤祯听了笑道:“我以前最烦礼部那些迂腐的书呆子了。你可还习惯?”安俊摇摇头,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我只有这一条出路了。只要能暂且保全自己,将来就还有与爷相见的一天!”胤祯点点头,感动地说:“难为你了。”二人相视,皆会心一笑,沉重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一些。
安俊和胤祯光顾着说话,竟忘记了吃饭,忘记了时间。直到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说道:“图大人派人来接安公子了,请爷开开门。”胤祯听出是桐春的声音,一面让安俊不出声,一面回答:“知道了。你们先略等一等,我与安公子话别后就出来。”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离别的伤感又袭上人的心头。倒是胤祯看得开,他对安俊笑道:“你也该回去了。好好地为朝廷效力,别再想着我这个旧人。这么多年已过去,今上不会再动杀我的念头。你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做无谓的牺牲终是不值得的。”安俊听了,只是点头。他慢慢地踱到门边,觉得脚步仿佛有千斤重,他知道今日一别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时,不由得又回头看了胤祯一眼,道:“爷,老百姓有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未来的日子还长哪!”安俊一转身打开房间的门,薛师果然已经等候在门口了,他一见安俊的面就说道:“安公子果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咱们快些离开这儿吧。”安俊什么也没说,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桐春急忙跑进房里去看胤祯,只见他正背对着门口站着,似乎在默默垂泪。一看到桐春进来,他忙用手帕子将泪水擦去,故作镇定地说:“你去把我书房里的宝剑取来交换给安公子。就说时过境迁,但初心不变,让剑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桐春唯唯点头,心里却难过到了极点。自从跟了胤祯,他从没见他这副模样,多少屈辱和折磨受过来了,也没见他落过一滴眼泪。可见今日故人相见,实在是肝肠寸断。
出了左配殿大门,沿着甬道没走太远,安俊便听到背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等一下,请留步!”薛师也听到声音,和安俊一起回过头,只见小太监桐春提着剑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过来。“我们爷吩咐的,初心不变,此剑物归原主。”安俊听后,一伸手把剑接过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这时候,一轮血红的夕阳在空中升起,金色的霞光照耀在平坦宽阔的甬路上,安俊面带悲戚,心情沉重地跟在薛师身后。等过了最后一个侍卫岗亭,薛师见安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意劝道:“安大人,恕在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在这个里头呆着的人多半都是英雄末路,和死了也没多少分别。您应该多朝那紫禁城的方向看看,那儿才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安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薛先生美意。”他二人出了寿皇殿大门,刚走到大牌楼下,薛师拱手告辞:“小人的任务已完成。就此别过了。”安俊执手还礼,看了一眼残阳如血的天际,才怏怏地离开。
☆、(三十一)
燕生焦急地站在窗口向外看,视线一直盯着寿皇殿的方向。驿道上此刻不见一人,安静得有些沉闷。燕生右手抚着胸口,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快速的跳动。这杀人不见血的囚笼竟比真正的战场更让人感到残酷。忽然,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根长而硬地东西。“紫云。”他温柔地念出这个名字。不行,我不能胡思乱想!他恨不得直接甩手给自己一个巴掌,好让头脑再清醒一点。朗月星稀,乌鹊南飞,没有人看到他在做什么。突然,他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这边缓缓地走过来。
安俊认得折柳居的方向,他一手按在剑鞘上,一步步沿着驿道往回走。抬起头,只见天空中一片片的云压得很低很低,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却没有一点食欲。还好诸事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倍感庆幸地想。景山寿皇殿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即便他人已经离开了,但仍能感觉到心头一阵阵的压抑。他忍不住吐出一口唾沫,满嘴里竟有股血腥的味道。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酒楼,门口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一定是折柳居了。未见刀光剑影,他竟有一种大战之后死里逃生的感觉,那两团火光仿佛照亮了他从地狱回来的路。
“二爷!”他听到喊声时,燕生正站在二楼的窗户口朝自己挥手。安俊笑了笑,他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好兄弟。于是,他鼓起力气奔了过去。此时,折柳居一楼厅堂之内宾客满座,热闹非常。谁也没有注意到安俊的到来。他直接跃上了楼梯,没几步路的功夫,燕生已经站在房门口等他了。
只不过才过了整整的一天,主仆二人竟都觉得恍如隔世。燕生看到他提着剑回来,忙问道:“二爷,这剑怎么……”安俊来不及说话,人已在桌旁的椅子里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燕生见他很疲惫的样子,连忙泡了一杯茶给他。安俊一口气把杯中的茶水都灌了下去,才道:“事情完结了,这剑还是我的。”燕生想起让店小二送些饭菜过来,一面对安俊说:“二爷大概是饿坏了吧。那是个什么地方?这一天下来,水米都没粘牙吧?”“不。”安俊摇摇手,冷静地说:“我什么也吃不下。”燕生什么也不再问,只在他身边坐下,他看得出安俊心里有许多心事。
燕生看着安俊沉默不语的样子,实在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于是转头望着窗外沉沉的黑夜发呆。安俊心中在思量:前段时间,他已听闻四川将军岳仲琪被圣上委任为出征西北的大将军。西北局势动荡,不禁又激起安俊心中的豪情壮志。这些年周旋于朝堂之上,他早已厌倦了官场的虚伪和斗争,无时无刻不想着全身而退。“二爷,天儿不早了,咱们先歇息吧,明天就可以进城去了。”这时,燕生对安俊说道。
可是,思绪纷繁的安俊此刻哪有一丝睡意。他突然一把抓住燕生的手,问道:“如果是你,你还会回去吗?”“什么?”燕生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是你,你还会回到西宁,为国而战吗?”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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