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莲》第32章


章小希嗔怪小鱼:“不着急,小心烫到他。”
这番情景,显然让我坠入迷雾,我不敢多问任何问题,忙不迭的告辞:“小希,你好好休息,我在学校等你。”
她抬眼凝望我,刻意掩盖的愁云令我难过,即使她是残缺的,却掩饰不住她的美丽。我无法将视线自她身上移开,如何能忍受那样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被命运捉弄?她那独具一身的灵气,如今却满是哀伤的气息。
怎么都无法轻松起来,章小希犹豫着说出真相:“做了几次检查了,可能要住院,住院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下定论。”
小鱼笑说:“没关系,我们等你,功课我会带到医院,给你补习,这样就可以一起考大学了。”
小希还要开口,终究是没说什么,点点头,把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走出小希的家,我硬撑着自己淡然的表情转到街角,听着小鱼一声深深叹息,她走着,忽然驻足。我弯下身子情不由已地看着地面,眼泪涌上鼻腔和喉咙,浑身剧痛却说不出话来。
小鱼背对着我。
我问:“小希的眼睛究竟有多严重?”
“……”
“会两只眼睛都失明吗?”
“……”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小鱼转过脸来,眼泪簌簌而落。
第十三章 章小希:黑暗的颜色(1)
对于肉体上的痛楚,我有极强的忍耐力,坚信人体有自我调节能力,很多疾病可以不治自愈。
经历过左眼失明,平常的小病小恙我都不再放心上,每次定期检查,面对医生的咨询和妈妈担忧的表情,我都会表示没什么感觉。
妈妈曾经千叮万嘱,无论有哪里的不适,哪怕只有一丁点,都要及时跟她说。她说,我们的身体表面越是风平浪静,体内越是藏有暗涌,突发状况一定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对此我常常不予置评,倔强的挑挑眉,对妈妈的推论表示十足的不屑。
其实心里也会打鼓,但是,疾病就是如此,等你身体发出警报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细菌总是狡猾的,无声无息的潜入,不痛不痒的存在,等待你束手待毙。
关于我的眼睛,我不是没有预感的,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这段时间,反复出现先前的症状,比如干涩,头痛,眼痛,视力模糊不清,我知道我需要面对真相了。
换一个角度说,我得谢谢这种病,这不是与生俱来的黑暗,至少让我领略了世界的多彩,最重要的,在我视力清晰的最初,我见到了姜小鱼。
我得感谢它,不像日光灯的开关,令我一秒钟内就陷入黑暗,它给了我足够长的准备时间,可以让我清醒地考虑我的短暂未来。
只是不太清楚,这样下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结果,是否还有可能上大学?
那天是个十四日,不太吉利的数字,我被一阵阵的头痛惊醒。来到镜子面前,发现右脸颊肿高。
我拿捏好语气,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告诉妈妈我今天不能去上学,可能要请假一段时间,妈妈竟然温柔地说:“读累了就在家休息。我们在家请最好的家教,不必那么辛苦。”
她在我面前保持动作的缓慢,继续为我准备早餐,仿佛在说一件微小的事情。但她离开我的视线,听到她的脚步加快,磕磕绊绊,她去另一个屋子给爸爸打电话,商量立即入院检查的事情。
右眼正常是因为出事的地方在左眼眼底,如果当初预计的不是那么乐观,以为病情完全是可控状态,而是直接将左眼挖除,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这些都是起初我不知道的真相,真是庆幸我把每一天都过得快乐而充实没有什么好遗憾。
做完一天的检查,挂了吊瓶,我似乎舒服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回到家中,我躲在被子里,听到爸爸很晚回来的声音,洗漱,上楼,关闭了房门,我蹑脚上楼,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妈妈压抑不住的哭声,她在向爸爸求证:“不可能的,会不会出错?之前一直说是眼底的问题……怎么跟脑瘤扯上关系?他们这么快出结果,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医生只是说怀疑,肿瘤很小,需要再进一步检测。”爸爸叹口气。
妈妈哭起来:“我不要……不要。你救救女儿,怎么能让她那么小就看不见东西,我不能忍受她脑子里长肿瘤,那要多疼啊。”
……
颅内肿瘤,脑癌。
章小希:黑暗的颜色(2)
爸爸妈妈从没有深入跟我谈过病情,我不曾细致问过,他们一定是高估了金钱的力量,当初也有决心帮助我好好打一场漂亮的仗,那些每天数目不等的白药片就是武器,那些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呵护就是动力。
没想到几年以后,是这样背道而驰的结果——病情肆虐发展,被打压了一轮又一轮,还是卷土重来崭露头角,肿瘤压迫我的右眼神经,使其视力急剧下降,昂昂然要将我推向黑暗的深渊。
这段时间,我闭着眼睛在屋子里摸摸索索,这是演练,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我希望我不会过于恐慌。
但是,上帝不仅仅想要我的眼睛,一只两只都嫌不够。
癌症永远与死亡挂钩,对我年轻的身体而言,是洪水猛兽。与飞机失事或者车祸引发的死亡不同,癌症会是一种漫长的折磨,对于清醒的病人来说,要眼看着自己被癌细胞侵蚀,被它们打败,并一步步走向死亡,而再高级别的医生和再倾其所有的亲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束手无策。
人们都说世间处处是希望,是奇迹,这希望与奇迹,到底有没有呢?很久以前,我也坚信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爱亦无所不能。
自从视力下降,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苏梦生在很远的大门外叫我的名字,小鱼什么都没听到,我已经走出了屋子。
家里的结构烂熟于心,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大门口去,脚步越近,他的话越来越清晰:“我喜欢你……还没有来得及说给你听。”
我停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苏梦生平常对我嘻嘻哈哈的戏言,乍然一一涌现,这时细思起来,显然别具涵义。
这么久以来,我怎么都没发觉、没想到呢?
每个人都有不断历经风吹雨打的爱,我们同样不计一切代价要去给予、付出和灌溉。
我不知道病情到底多严重,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医生不会告诉我,爸爸妈妈也不说,他们还在编造普通的眼底病故事,视力骤降是前段时间治疗性的反复,很快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他们越编越真,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快相信有奇迹发生,并带我展望我双眼复明之后的欢乐生活。
我令自己沉溺其中,如果幻想就是吗啡针,可以减少或者暂缓我们内心的伤痛,有何不可,我会好好配合。
但是,我早已知道真相,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的生命将以极速奔跑的形式消逝,我要开始准备以后的事,我要在我眼睛能看到的日子里,将一切整理的井井有条。
入院以前,苏梦生和姜小鱼来看我,我满怀自信地自欺欺人:“嗯,我很快就会回学校哦,我们一起考大学啊。”
入院以后,我的动作慢了许多,再不用每天早上急急慌慌去上课。一日三餐成了生活的重要内容。
他们走后,我坐在床上,将头抱在双膝之间,这个姿势越来越长久,卑微而惨重,我是不是完完全全被打败了?
生活节奏慢了下来,说不上算不算从容,腕表的指针缓缓转动,日头缓缓落下,我慢慢整理着自己的百宝盒。
盒中包罗万象:很久前写给小鱼的信,记得当初被化学老师逮个正着;有小鱼帮我剪的一撮头发,卫生巾止血的有趣场景常拿来回忆;有她跟我分吃的同一块黑巧克力……破铜烂铁都被我帮宝贝收着。现在,多加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是上次小鱼来家时用过的。
我进入了保守治疗的第一阶段,妈妈陪伴左右,寸步不离。我跟她要来纸笔,躺在床上,举着本子艰难地写字。
她几次想要阻止我,看我将本子贴到鼻尖处,心疼地呵斥:“写给什么重要的人物?连眼睛都不要了吗?”
我的眼睛真的痛,妈妈,我的心还更痛。什么重要的人物呢,是我深深牵挂的人姜小鱼,写的都是平常的话,希望她面对任何突变的情况都能学会接受和放下。
不记得写了多久,写到天都黑透了,才算完成,我说:“妈妈,帮我开灯吧。”
她许久不说话,那一刻我还不知道她是震惊至无言以对。
“妈妈?开灯吧,天都黑了。”
“小希,外面有阳光。”她泣不成声。
彻彻底底地失明!我的生活从原本已不鲜艳的模糊色彩,落入灰白,尔后是黑暗,永无宁日,不见光亮。我万念俱灰,什么都给掏空了。
因为这一突发情况,医生重新为我制作治疗方案,我不得不再次躺进高压仓,抽血,化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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