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者为妃》第80章

林浣依稀记得，流芳国的嫁娶规矩中，有一项便是男方除了要准备丰厚的嫁妆之外，还要由当嫁男子亲手为心上人打制一套迎娶时的妆扮，而此刻，这北辽人偏偏在这个场合如此折腾，难不成，要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要求贺兰天音将自己赐给他……
如此一来，即使他未能如愿将人带走，她也能预见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再也不能按照预想中的那样安安稳稳的追寻答案了。
林浣啊林浣，你怎么就如此的自以为是呢！是你想多了啊……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却第一次收效甚微，那种不好的预感，真的太强烈了！
“乞颜别哲见过流芳女王！”行至大殿中央，他垂首抱拳道。
贺兰天音再次与纳兰鸿对视一眼，见对方毫无反应，她这才露齿笑道：“四王子不必多礼！快快请上座——”说着，手臂微微一展，便将他引到了自己右侧的下首。
流芳国内，素来是右侧的尊贵程度高过左侧，到目前为止，乞颜别哲所受待遇明显高过月氏国的骁勇将军，四下里再次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再观那骁勇将军，却面色如常，并无任何不悦之处，倒是与往日里流传于各国间的传闻颇为相驳。
当然，此时两国使者均在殿内，亦无人敢明目张胆出面挑拨是非制造混乱。
而此时，心情最为纠结的，恐怕还是林浣，一来是乞颜别哲的用心令她颇为不安，另一方面，各国使者该来的也都到齐了，始终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令她不由得怨恨起水香凝来。
“女王陛下，我等千里迢迢来到流芳，一来是恭贺女王四十诞辰，二来——”这起身说话的，是西域一个弹丸小国的使者，此人面黄肌瘦，偏偏长了一颗硕大的脑袋，刀削般的下巴上留了几根稀疏的黄须，一副獐头鼠目的模样，说到此处，还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子四下里看上一圈，方才继续道：“嘿嘿，也是为了恭贺公主大婚之喜！”
这小国使者人虽长得不怎么地，脑子却十分灵活，鉴于女尊男尊各不相同，一旦用词不当便可铸成大错，此处他便刻意模糊掉嫁娶一说，以大婚之喜概之。
很显然，他这一番话并没有真正说完，因此，一干人等亦无表态，都眼巴巴的静听下文。
“如今女王与各位尊使皆已就座，怎地却不见公主殿下的芳踪？”
等他把话补充完毕，众人皆忍不住轰的一声笑开来，绕了如此之大的一个圈子，不就是想一睹璟陵公主的芳容么——这个色鬼！
一时之间，不屑者有之，起哄者亦有之，唯有女王、梅妃、乞颜别哲、骁勇将军等人岿然不动，虽是各人心思不尽相同，却也令众失笑者收敛了许多。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惊人之举
“公主怎么还没来？”贺兰天音这一句话，问的是一直站在她身后阴暗角落里的司徒淳。
“璟陵公主到——”
不等他开口，那边女官儿已颇为默契的唱到。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更有好事者，先匆忙扫了乞颜别哲一眼，方才若有所思的转过头去。
林浣便是其中一个。
——这个时候，他竟然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神情专注得就像在自己府中一般。
当然，对于他有些故作姿态的模样，她是颇有些不屑的。
事实上，这一次，她还真的是错怪了他，作为替王兄迎娶新娘的人，他的作为并不为过，先不说他已有心动之人，不可能因为兄长的失踪而代为笑纳，单单是兄长踪迹难觅这一点恐怕就早已注定了那新娘的命运。
那日与司徒淳商谈，他不是没有提过要用十三姑娘顶替出嫁的事，却遭到对方极力的反对。
他一再声称，嫁娶之事，关乎两国日后的发展存亡，切不可在此事上忤逆君主间的抉择，误了大事。当然，也不排除是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想要到时候以兄长失踪不能委屈流芳国主美意之由，将人纳入自己怀中。
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想到这里，乞颜别哲忍不住深深的看了司徒淳一眼，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这边。可是，自打那日商谈之后，自己便产生了一丝淡淡的疑虑。
再说，他司徒淳不过是一个居住在草原上的汉人后代而已，就算在辽军阵营中打过仗，立过军功，那又怎样？他，真的值得可汗信任吗？
“璟陵见过母王——”一身红色盛装的妙龄少女施施然走到殿中央，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测。
“原来这就是璟陵公主……”
“看来，外界所传有误啊！”
“就她这样的小身板儿，远到北辽蛮荒之地，怕是经不起折腾呢！”
“你们有所不知……”
从那少女踏入殿门之际，交头接耳之声便层出不穷，之前乞颜别哲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未太过留心，此刻猛然惊觉那些小国的杂碎们竟敢对“北辽的女人”如此不敬，不禁将眼一瞪，“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樽掷到了桌面上。
见他不满，众人这才纷纷噤声，装模作样的露出讨好的笑脸。
这些人中，却并不包括淮南王府来的数名女子，在旁人咬耳朵的时候，她们都视而不见的立在原地，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林浣。
其实，所谓的“璟陵公主”刚一入殿，她便认出她来——来人并非真正的璟陵公主，却正是当日在松露苑中为众人示范洞房仪的香桃。
眼前的香桃，经过宫中梳妆嬷嬷的精心打扮，竟也显露出几分轻尘脱俗的灵气来。只可惜，她那举止间的节奏把握得并非完美无缺，神态之中也少了一分雍容典雅的气质，浮现出一缕不合时宜的媚态来。
对于她的来历，林浣深表怀疑。
随着众人的噤声，她显然也意识到了乞颜别哲的不悦，微微侧首瞧去，见他一身辽人妆扮，也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却是抿着嘴一笑，映得两颊泛出红光来。
“咳咳——”端坐上首的梅妃用手绢掩住口鼻，轻咳两声。
而立在贺兰天音身后的司徒淳也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当然，他的这一细微动作，并未被任何人留意到。
“公主近日身子欠安，也不必多礼了，快些入座罢！”贺兰天音想来也察觉到了不妥之处，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得硬邦邦的吩咐道。
她话音刚落，便有宫人过来，搀着公主在乞颜别哲旁边的位置坐下。
话说那香桃刚一落座，便迫不及待的亲手斟了一杯酒，双手举起来，柔声道：“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乞颜别哲扫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樽一饮而下，淡淡道：“公主不必客气，请自便！”
虽然俩人的声音都并不大，在丝竹声与人声交杂的太和殿内并未过多的引起旁人注意，但香桃的这一记软钉子碰得不轻，讪讪的坐直身子，记起从宫人口中听来的流言蜚语，不由仰脸向帷幕之后看去。
对于这一切，林浣并不知情，她只是对于香桃的入选略感诧异而已，据她所知，那松露苑中与璟陵公主最为神似的另有其人。
当然，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情，她并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去思索。
事实上，出乎她意料的是，很快，就要轮到她去面对众人审视般的目光了。
“王上今日四十诞辰，臣妃也准备了礼物，不知王上是否有兴趣……”酒过三巡，趁着殿内氛围奇佳，梅妃忽然嫣然一笑，含羞带怯道。
“好，好，好——”贺兰天音一听，自是喜不自禁，连声应道：“孤企盼久矣！”
于是乎，梅妃施施然站起身来，一脸神秘的击掌三下，掌声清脆透彻，引得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
刹那间，殿中灯火齐齐熄灭，整个太和殿陷入一片黑暗的笼罩之中。
十分默契的是，这一次，愣是没有任何人发出不合时宜的惊惶之声，捺住性子等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大约都想瞧瞧这位颇受女王宠爱的美人儿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咦——”有人惊叫道。
没等他话音落下，殿门外却骤然一片璀璨，在一片清冷的银白色光芒之下，一个纤细妖娆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紧接着，响起一支遥远而优美的曲子，有识得乐曲的略加辨认，便在心中暗自惊叹：箫！
随着箫声的起伏，那妖娆的身影舞动着轻盈的入得殿内，而大殿之内的灯光亦因了他的进入而逐次再度亮起来，渐渐的，那舞者的身姿变得清晰：宛若芙蓉花开一般艳丽的水袖随着舞者的旋转舞动着，像是一条盘旋不息的长龙，又似随风起舞的扶柳，从使者们的眼前跳跃着，欢喜而娇羞的流过，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沉醉其中。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