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409章


“刚骑马走了,好像是想到什么解救的办法了。”吕晓玉道。
“还等什么!快动手救人!”阮香陡然厉声呵斥道,“展星魁、阮兆隽、东方玉、筱筱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出去!还有你——”阮香冰冷的目光盯住吕晓玉——吕晓玉不禁打了个寒颤——“失职一项就够你们死十次!给我查,三天之内,要是查不出来是谁指使的,军令部、监察厅的长官——车裂!”
吕晓玉颤抖着匍匐于地,阮香的怒火将她的一切尊荣都化为灰烬,她从未想到过阮香真正发怒会是这样毁灭一切的气势,相比较于此刻的阮香,她觉得自己如同狮吻下的一只最温驯的小绵羊。
“滚出去!”
“喏!”吕晓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走出大门的,看到等着问讯的芦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有万千委屈,几年来第一次,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姐姐,怎样?”芦笛见吕晓玉面色大变,神情尤异于往常,不禁大惊失色。
“公主要杀我们。”吕晓玉道。
“该死的刺客!”听吕晓玉转达了阮香的命令,芦笛恨恨地道,又安慰吕晓玉道:“三天时间虽然短暂,但也足以找出背后指使之人。我们双管齐下,姐姐你来拷问那个刺客,我从暴雨梨花针的来源着手,这东西能做的人就那么几个,真正的成品也就那么几件,我已经找专家鉴定这东西的出处。军令部和监察厅全面动员起来,我再找宁先生协助,若是还查不出来,咱们也没面目见公主了。这一次不同以往,咱们可是在挣命呢。”芦笛的声音有点苦涩。
“说的是呢,我这一着急,竟是糊涂了。”吕晓玉止住泪水,自失地一笑,却是说不出的惨淡。
碎石滩。
这里果然如吕晓玉所言,是一片荒野。吴忧下了马,迫不及待地将上官毓秀交给他的玉玦取了出来,合在掌心里,“翁达德梵如!”吴忧方将这名念出口,霍然间感觉掌心的玉玦发出一阵炽烈的高温,嗡嗡振动起来,紧接着啪的一声震得粉碎,与此同时,凭空里一道贯彻天地的赤色闪电从天而降,落地之时化为一道巨大的赤练紫光柱,炽烈的高温将吴忧十步以外方圆里许的范围内的岩石都烤化了,表面全都蒙上了一层光滑的釉质。阮香的坐骑挨得吴忧近,居然安然无恙,只是在这惊天动地的神威之下吓得瑟瑟发抖。吴忧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两腿发软,有站不住的感觉。这光柱持续不退,散发出耀眼的强光,一个非男非女毫无平仄的声音从光柱中传过来,“是谁擅唤我名?”这声音极其刻板,给人的感觉像是用各种金属敲击划拉声音汇集成的,听起来说不出的难受和气闷。然而这声音又有一种无限尊严的魔力,吴忧极力硬挺着才忍住了自己跪地膜拜的冲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只能发出极低的音量,“就是我吴忧召唤……”吴忧赫然发现,当他再想重复“翁达德梵如”这五个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可以单独念,连在一起却无论如何都念不出口了。
“汝何求?”
“求救人。”
“备人牲三百。”
“什么人牲?”
“牺牲,人口。”
“你该不会说是三百条人命换一条吧?”
“一百少女、一百男童子、一百女童子。”
“办不到!”吴忧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顶门。
“咄尔蚁民,不识好歹!”
这是吴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这声音带上感情色彩,猛然间电光激闪,火舌乱窜,群雷震怒,吴忧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巨大的灼痛瞬间穿透了他的全身,上千万只火蚂蚁沿着经络爬开去,在他痛晕过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上官毓秀封入他额头中的黑色的符咒狂涌而出,为他抵挡住了数百上千道激射而下的电蛇。
鹤唳清明,一头白鹤在碎石滩冉冉降落,还在半空中,上官毓秀就飞身而下,扑向蜷曲在地上像是焦炭一样的吴忧。一滩碎石全变成了亮晶晶的晶体,方圆里许内任何生命都绝迹了,吴忧骑来的坐骑在雷光电火下连点灰渣都没剩下。
“是我来晚了。本想能帮你的,不想却害了你……”上官毓秀眼见吴忧身上处处都是严重灼伤的痕迹,衣服全毁了,人也好像被烤熟了,一边给吴忧抱在怀里掰了嘴大把地塞丹药,一面忍不住大声悲泣起来。
“不过是求个医,至于遭雷劈么!”不知道是吴忧命太大,还是丹药终于起了作用,吴忧终于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呻吟声。
“你个死人!怎么不就死了去!现在知道神的力量了吧?”上官毓秀见他醒转,喜极而泣,一把将吴忧推在地上。
“啊……哟……原来这就是神么?”吴忧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完全陷入了沉重的黑暗之中去了。
第三十节 东誓
野史载,圣武二七一年上元夜,东港冬雷震,电火击伤人,天降宝石百数,大者如盆,小如鸽卵,晶光流莹,货殖百万钱,得者一夜巨富。
上元夜,清河公主阮香遇刺,误击阮香姊故黎平郡主阮君,君重伤不治,两日后身亡。经查刺客乃怀州边将客来喜所遣,阮香大震怒,鞭责监察三司长官各二十,凌迟涉案二十五人于市。即日征调灵州诸部军八万,征调正于淄州休整的征泸军十二师,克期南下,海军六十艘舟船扬帆入海向南航行,阮香亲自挂帅,二十余万大军陈兵灵、怀边境。怀州军民大惊怖,怀州刺史刘向即斩客来喜求和,阮香不允。当时有清河从事阎伦谏止,斥逐之,流徙东海。谋士石亢谏止,不听,亢称病。将军方略上书以为不可,以妄言被贬一级,徙守雁云关。
三月,阮香正式过继阮君与吴忧之女筱筱,立为嗣,筱筱自是改姓阮,呼阮香为母。阮香复断发明誓,宇内不靖,誓不婚嫁。时人虽有非议者,亦知其不可因谏而止。清河谋士则以阮君本即阮香同胞姐姐,又为阮香而死,血缘贴近,合情合理,过继之后,阮香终于后继有人,有了阮香的先例,侍奉女主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所以也就不再对阮香的婚事横加干涉。因此阮香的这次立嗣竟没有遭到太多的阻力。
吴忧是躺在担架上观看完清河立嗣的仪式。这几天来,为了表示歉意,上官毓秀竭尽所能对他的灼伤进行治疗,但除了面部之外,吴忧身上已经没剩几块好皮,头发也干枯脱落了三分之一,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惨不忍睹。即便这样,上官毓秀还是提醒他,他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见过真神还生还的外族人,只这一项就足以骄傲了。不过吴忧虚弱地表示,对于这项所谓荣耀无福消受,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可将这荣誉双手双脚奉送给他最痛恨的敌人。
身体上的巨大创痛和丧妻的心理创伤使得吴忧的身体和精神都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一天说话不超过五句,对于阮香过继筱筱都是不发一言。也许只有在阮君过世之后,吴忧才真切地理解他失去的是生命中多重要的人。不管是哀嚎还是任何其他哀悼的形式都不足以表达吴忧心中那深切的哀伤。他最近睡得特别多,只要一阖上眼睛,眼前全是阮君的影子,每每狂乱的梦境让吴忧本来就差的精神更加不济。吴忧的部属们只看到他的双颊可怕地消瘦下去,眼里的光彩也一天天地黯淡无光,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医术通神的上官毓秀身上。
“他的身体已无大碍,雷火灼伤虽然凶狠,但只是外伤,并不伤及内腑,只要安心静养恢复,再有个大半年,新长出来的皮肤颜色应该就与原肤色相当接近。我还耗费了大量精力,整理他体内紊乱阻塞的经络——不要误会,这不是因我而起,而是他的旧伤在作怪,他至少会比以前多活两年了吧。所以我已经尽力而为。救不到阮君也不是我的错,虽然‘灵吸’的毒对我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吴忧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连句整话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他找我是为了救治他的夫人呢?”面对吴忧那些脾气暴烈的部下们的质询,上官毓秀无辜地就像待宰的羔羊,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可怜巴巴地眨巴着大眼睛,“他的病是心病。心如果死了,神仙也没救。”
要是苏谒看到他们神圣的巫女上官毓秀的这种表情,保证他的嘴巴子都要掉下来。吴忧的部下们却没有这种顾虑,虽然朦胧的面纱削弱了上官毓秀这种表演的效果,不过没人怀疑她说得的确是实话。只是上官毓秀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让人有些恼火,阮君的死掀起了轩然大波,她不在乎,吴忧受到那么沉重的打击,她也只是略表遗憾。她就像来自天上的使者,只是用一种俯视的视角观察生活中的人和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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