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浅埋,疼痛依昔》第28章


我感觉自己特别的无能为力,面对着爷爷这样的情况,只能在这里傻坐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到底也是我自己活该,谁让爷爷是我害的,到头来我要承受的心理折磨绝不亚于任何一个人的。
哭,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用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已经过了有效期了。
我该安静的等待医生的宣判,等待奶奶和大姑们可能的谩骂,他们可能会像妹妹一样把我轰出来,可是,我已经不怕了。
刚刚,程明佐陪我去了妹妹的病房,他站在病房外,我走了进去,我将我给她买的吃的放在她的床头,她扬手给我扫了下来,指着门的方向叫我出去,声音里满是愤怒。
对于她这样的言行举止,我无话可说,只好将东西拾起放好然后出去了。
莲蝶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的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害她住进医院。可是,为什么她要那样维护大姑呢?大姑是她的谁啊?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一个亲戚,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为什么她要对她那么好?好到可以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去维护她。
她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她的亲姐姐呀!我们拥有同一个父母的,可是,她现在却要拿她对大姑这个我最痛恨的人的好来伤害我。我是人,不是神,现在的她无法做到原谅,我也无法做到原谅。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病房外的程明佐很安静,听到里面的声响就知道我是被莲蝶给赶出来的。
他对我说:“羽惜,我们去看你爷爷吧!说不定他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我用手梳了梳自己的发,“再等等吧!爷爷说不定还在手术室里。”
我走到刚刚那个我们坐过的长椅上坐下,程明佐也跟着坐下。
我们沉默了好久,最后,我开口,去爷爷的手术室外等候。
等我们走到手术室外时,医生已经出来,对站在外面的病人家属——我的奶奶、大姑以及她们打电话通知而来的小姑和小姑丈说病人的情况。
我和程明佐都听到了这句:“……病人因为送来时已经晚了些,经抢救无效,死亡……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家属节哀。”
死亡?
死亡。
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这个词,给了我当头一棒,我身子后仰,跌在了程明佐的怀中。
、第六章55
我是在程明佐的房间里醒来的,他将晕倒了的我送到了他的家中照顾。
醒来后,我抓着程明佐的手臂,摇晃着他,“你告诉我这是我的一场梦,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的爷爷没有死,他没有死。”
程明佐不愿给我一丝的幻想,话里是残酷现实的冷,“羽惜,你爷爷他已经走了。”
我松开了他的手,摇头,“不,你说谎,你说的不是真的,我现在还在梦中,你也还在我的梦中,我还没有醒过来,我还没有。”
程明佐伸手过来,想安慰我,我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打我,”我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抡,“你打我呀!你把我打醒了,我就可以离开这场梦了,然后一切都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程明佐将自己的手狠狠抽离,声音冰冷,“羽惜,你清醒点吧!你爷爷已经离开了。”
我朝他吼,“你闭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你呀?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呢?怎么可以?”说着说着我就哭了。
程明佐将我拉了过来,用臂弯将我给圈住,试图给我温暖,“我知道你难过,可事实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我在他肩上止住了哭,什么话都不说,推开了他,然后躺回床上,将被子盖过了头。
黑暗的世界,让我恐惧也让我心安。
我枕着自己的手臂,在里面默默无声地哭泣。
世间苦事莫若哭,无言之哭最为苦。
整整一天,我缩在被窝里没有出来,程明佐端来的早餐、午餐、晚餐都安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我碰都没有碰。
我知道他知道我想要一个人呆着,所以送来饭后都离开了,没有在房间里逗留或者叫我吃饭。他知道我想吃的话就一定会吃,不想吃的话他怎么劝我我都不会吃。
晚上九点一刻,我才从被窝里出来。
我没有去看爷爷,我知道,就算我去看了,也无法改变什么,我看到的只是一床白色被单所覆盖着的一具尸体。
我不敢想,奶奶现在脸上是什么模样的、什么表情,看到陪伴自己44年的爱人终于离开人间了,她此刻是什么心情。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我都知道,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奶奶,她现在是抱着爷爷的尸体在旁边无助的痛哭吗?她是不是一边呼唤着爷爷的名字,一边怪我呢?
大姑,她现在是站在奶奶的身边安慰着她吗?她是不是看着爷爷已成尸体的身子脸色沉重呢?
小姑,她在干嘛?她这个愤怒无法藏于心要通过言行举止发*来的人,是不是在恶狠狠地念着我的名字,无情地骂着我呢?可为什么?我还不打喷嚏呢?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呀?
死亡之神,它真的在我身边降临了吗?它真的将我的爷爷带走了吗?可为什么,我还是感觉到好不真实,感觉到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爷爷,他真的走了吗?他现在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吗?他是不是去了所谓的天国了呢?是不是已经在天国里住下了呢?
我搬来椅子,打开落地窗,在阳台上找了一个位置将椅子安放,然后坐在椅子上。
窗外,是没有星星的夜晚。
夜色如烟,笼罩在这片黑暗之中的花草、树木、动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我拿出了一盒烟,从中抽出了一根,然后点燃,夹在指间。
那盒烟,是我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的,大概是程明佐放着的吧!
我将指尖的烟放在唇边,深深地吸了第一口,那烟味呛得我直咳嗽。吸第二口时,我已不再难以忍受这个味道了。我轻轻地吸,缓缓地吐,烟雾缭绕在我眼前,遮住了我的视线。
每吸一口都让我麻痹,都让我沉静。
指尖的火光,唇角的烟,就像一口靛缸,染了我这本该纯白的青春。
程明佐发现时,我已经将他的半盒烟吸完了,留下一阳台的烟头。
程明佐将烟盒捏成一团,看着阳台上到处都是的烟头,他的脸色异样的沉痛,像寒冰一样冷,像岩石一样冰冻,他用那暴怒的声音问着我,“羽惜,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垂眸,声音冷冷,“你不都看到了。”
程明佐一把丢开烟盒,将我的手臂拉了起来,力度之大让我难以挣扎,“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难过归难过可也不能这么作践你自己。”
我挣脱开他的手无力,只好任由他抓着。
程明佐的声音颤抖,“羽惜,别再摆出那幅无所谓的样子了,你在乎的。”
我反驳,“我不在乎,我有什么好在乎的?我在乎什么呀我?”
“我知道的,你一直在掩饰,你用你的无所谓的态度去掩饰你内心的恐惧。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想你这样子,我不想你将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给掩藏起来,我不想你将你的心给封闭起来呀!你知道吗?”
程明佐看穿了我内心的话,犹如利剑,在我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没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程明佐放下了我的手,“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着。”
我眼角的泪,终于像浩瀚的大海一样,淹没了一切。
、第六章56
我的高二生活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爷爷的离世。我一直不敢去回忆,一直都不敢。
我的高二生活,就这么淡淡的过了,它来得是那么的悄无声息,走过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无人发觉。
这期间,蒋浩哲来找过我,因为他得知了我爷爷离开人世的事情。
此时的他已是大学生了,我们当初的分手并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波动,他用平时的水平考上了他现在的这所大学。只不过,这所大学还在我的这座城市中,他来我这所学校,只需不到一小时的车程。
见到蒋浩哲时,我的表情既不是惊讶也不是羞愧,而是,平淡无奇,仿佛我和他之间,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而不是,曾经的男女朋友的关系。
蒋浩哲说明了他来找我的原因,他问我,最近过得好吗,我没有回答他。
本来,他不来找我,我可以说服自己生老病死是一个人必须经历的,跟任何人的介入无关,这样我就可以不去想爷爷是被我给害死的。可是,他来找我后,我说服不了自己了。他离开后,我整日整夜梦到的,是爷爷心脏病突发时倒在我们面前的身影,然后是他送到医院后,从手术室里经抢救无效而推出手术室死亡了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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