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第22章


老板的家在小镇边沿,再过去一步即是麦田。古琴就像乞丐一样,在他家门口不远处一个背风的土坑里伏着。时下已入秋,天已转凉,晚上起风时更是要加衣服了。古琴仍是以南方的夏衣抵北方的秋风。老板晚上没有出来过。古琴不敢睡,一直盯着。——开灯了。——熄灯了。曙光来临。老板终于出门了。老板穿过麦田,一直往西北走。他心情很好,一路唱着小调,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翻过一个小山冈,到了一个小村庄。到了这村庄,老板不再走了,在小路旁等着。古琴也隐蔽起来。北方的村落由于树木稀少,时下又值秋季,整个村落几乎一览无余。看来这交易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等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见什么人来。老板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并不着急。对老板来说,要是能在一个时辰内等到人拿到画,那便是最快的了。半年来他也只有一次交易是在一个时辰内达成的。他常常要等两三天,有时候要七八天才能等到那卖画女子。他本来想问卖画女子家在哪里,他好直接到她家里拿画,怎奈卖画女子不肯说。这也罢了,他又想与卖画女子约好时间和地点交易,可那女子说作画需要时间,说不准什么时候完成。如此,他只好无期地等待了。当地的村民都非常熟悉这位贩画的老板了,路过时看见他都会打招呼。古琴也耐心地等着。他表面上很镇定,而内心焦躁之气却反复增减。他认定玉韵就要在这村子里出现。他紧紧地握着画卷,目光盯着小路深远处。皇天不负苦心人,一位长发女子戴着黑面纱出现了。但见她身着灰布衣裙,身材妙曼,脚步轻盈,眉宇间凝聚着山川灵气。虽蒙着面纱,定是玉韵无疑。古琴飞奔过去,情不自禁大叫:“韵儿!”蒙面女子站住了,目露惊喜:“琴儿!”
就这样,古琴找到了玉韵。两人相见,泪眼涟涟。贩画的老板也看到了玉韵,他的供货人。如此高雅的女子竟与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子拥抱,简直不可思议。他再看仔细点,发现眼前的小伙子有点眼熟,再看他手里的画,想起来了。这可令他尴尬不安哪。他眼前的小伙子跟他买过画,而这小子与那卖画女子关系非同一般,他的生意可能要砸了。而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不可不见。贩画老板笑呵呵过去跟玉韵打招呼。琴韵重逢,心情激动不已,都有说不完的话,哪有工夫理会旁人?老板为了生意,不得不再次打招呼。玉韵解下后背的竹篓,竹篓里有七卷画。老板笑呵呵地接过画,验货付钱。古琴问玉韵卖多少钱一幅。玉韵说五十。老板急忙笑呵呵地赔笑:“价格不低了,不低了。”古琴展开他从眼前的老板那买来的画给玉韵看,笑着说:“看,我也买了你的画,花了我所有的钱,一百七十块。”玉韵心中甜蜜,没有跟老板计较价钱。老板见古琴玉韵都不向他要价,还笑得那么舒心,心中反倒不安起来,生怕以后生意没得做了,赶紧添了一倍的钱。
玉韵卖了画,便带古琴到她的新住处。远远地离开村落,跨过一条小河,迎面是一片竹林。呵呵,玉韵果真就在竹林里,她没有离开竹子。北方的竹林没有南方的那么茂密,稀疏的几杆,享有更多的阳光。依然是清净,附近没有人家。这里的静,静得旷达,南方竹林之静,静得幽深。在这秋的日子里,山坡上一片灰黄的色彩,天空更显高远。南方则没有这样的色调。玉韵的新竹屋也搭得豪爽,一个顶棚,东西北三个大窗,向南一个竹门。屋子里没有床,也没有桌子,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席子,被子,衣服,搪瓷碗,筷子,锅,桶,纸,墨,毛笔,等等。古琴环视一眼,看着玉韵笑了。两人坐在席子上,不免亲热一番。古琴拿出玉玦放在玉韵洁白的胸脯儿上,柔声道:“这个给你。”玉韵如玉,玉如玉韵。两人睡在席子上,面对面的,说了许多话。玉韵详细地说了她失踪的经过。
一天,玉韵正在卖凉茶,忽然来了几个陌生的男人。他们先是每人要一杯凉茶,然后找话跟玉韵攀谈。
“嫂子,你还这么年轻漂亮却每天在这里卖凉茶,很辛苦吧,一天能赚几个钱呀?”
玉韵不答。
“嫂子现在是孤身一人吧,想不想找一户好人家?”其中一陌生人边说边拿出几张照片,“看,这是市内一家大公司的经理,有楼房有轿车,有上千万的家产,很多女人找他,他都看不上眼。我想你一定能行。”
玉韵看也不看那些照片,也不理他们的话。
那几个人也不再纠缠,走了。
夜里,没有月,竹林里像黑洞。玉韵从河边回来,刚进竹林不久,猛然被一个大麻袋罩住!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她装进麻袋里,绑住袋口,又利索地把她扛起来往外走。玉韵没有大叫,也没有挣扎,内心很平静,仿佛早知有此一劫。
玉韵被人装上了面包车,三个小时后,到了火车站。麻袋被解开了,玉韵看清了绑架她的人,正是白天喝茶劝她嫁给经理的那伙人。
他们恐吓她:“你已经被我们带出来了,只有乖乖听话,否则我们将你先奸后杀。”
“大哥,你看她多么美,不如我们先轮流玩玩,然后再卖掉,如何?”一个色迷迷的手下说。
其余几个人也怦然心动,就这么把美人儿送给别人真是太可惜了……
玉韵见此情景,只冷冷地说:“你们还是把我卖了吧,不要碰我。”
那几个人一听,都淫笑起来。突然,“啪啪啪”一连声响,他们的脸上都着了一记耳光。定神一看,打这耳光的不是玉韵的巴掌,而是她的凉鞋。是的,她的手不愿意碰到这些人。这“巴掌”打得可厉害,打得他们脸上如火烧,心里闷得慌,浑身直冒冷汗,感觉快要疯掉。过了三个小时,天亮了,他们才稍稍好受,但再也不敢心生邪念了。他们派两个人送玉韵上火车,送她的人都用手捂住脸上红肿的鞋印,低着头,而玉韵竟不趁机逃走。
火车一路北上,直达黄河之北。那两个人贩子的脸还未消肿,他们把玉韵带到一户人家:两层旧楼,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单身老汉,做小生意的。老汉一见玉韵,黄牙尽露,口水滔滔不绝。他们先把玉韵关进房里,然后谈价钱。两人贩子深知玉韵的厉害,只怕老汉的美梦像他们脸上的鞋印一样,也不敢要高价,全凭老汉给,——两千。钱一到手,他们迫不及待地走了,老汉也巴不得他们早点消失。
老汉把门一关,发神经地、狠狠地兴奋一番,脑子里拍了一部洞房的电影,两手神经质地乱搓,跑到房间里找“新娘子”。一开门,咦,老汉的脸还挂着笑,没人!门明明已经锁好,怎么没人?老汉急忙找其它房间,包括厕所、楼顶,都没有人影。他又赶紧打开大门到外面去找。结果,“娘子”不见,人贩子也不知去向。“唉!”一声长叹,狠狠地跺了几下地,白欢喜一场,还赔了两千块!老汉灰溜溜地回家。咦,门槛上有块砖头,翻开一看,两千块!?
没有人知道玉韵是怎么逃脱的,也没人知道那两千块钱怎么又回到老汉手里。
那两个人贩子到了车站才发觉钱已丢了,没有钱搭车回家。
玉韵逃脱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了下来。北方的山野远没有南方的丰茂,难以找到野菜和野果。她无以为生,想到了卖画。古琴哽咽:“你为什么不回家呢?”玉韵心里觉得对不起古琴,深情地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想自己所做的事。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回去的。只要你还爱我,我就会回去。”
“我爱你。”
玉韵的泪眼,笑得多么可爱。古琴轻轻抱住她,亲吻她的眼睛,又深情地牵起她的手。北方的风沙,并没有给这双迷人的手染上沧桑之色,仍是那么白嫩润泽,如美玉一般。
余韵 》 十四 十四 古琴历尽辛苦找到玉韵后,不久他们便离开了北方的竹林,一路游山玩水,回到南方的竹林。回到家中时,春节也近了。一进家门,玉韵便发觉有人动过屋里的东西。古琴也察觉到了,对玉韵说:“想必是学校或者派出所派人来查过。”玉韵拿起贝壳下的纸条,对古琴深情一笑:“我再也不离开了。”古琴紧紧地抱住她,生怕一松手玉韵便要消失似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春节是个隆重的日子,村民们早就开始准备过年了。过年,不知几家欢乐几家愁。有钱的,自然过得风光,也就不愁什么;而困苦的,老早就开始拼命地省,再愁苦也要图个样子,即使不够风光,却也莫过于寒酸。而众多的孩子们,当然是想天天过年了。
除夕,家家大扫除,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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