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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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有义务尽可能真实地写出他的和我自己的情况。一些人说劳伦斯爱他们,而我却一点也不介意,真是可笑之极。其实远非不介意;有些人说他是位孤独的天才,死去时形单影只,悲惨凄凉,这种说法也非常可笑。我在看护着他。
绝对的简单的真理就是如此简单。
一些人把他看作残酷、奇怪的人物,这很荒唐。实际上,他和蔼,宽厚,并有激情。
当我惹他生气时,尤其当日常小事使他忍无可忍时,他也会向我扑过来。这是不是有点不足取。我有时反扑过去,有时等待着风暴的平息。我们要光明磊落地战斗到最后。战斗过后,即是和平。是如此的和平。
我认为这样挺好。应该有争执,如果他垂头丧气,愁眉不展,那样更糟。
事件因两人性格深处的本质引起。大概我们与通常的〃灰色小家庭〃相去很远。谁要嘲笑他就嘲笑吧。一个伟大的人物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嘲弄,也损害不了他的伟大、天才和爱。要想理解我俩之间的事情,就必须经历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必须象我俩那样被抛弃,象我俩那样受益匪浅;并明白肉体和灵魂的完整性。这不是一般人所走过的路。
然而,这里离伊萨尔河谷的巴伐利亚式的农家小阁楼房间很远。
劳伦斯在慕尼黑和我会面。
他打消了去德国的大学讲学的念头,此后开始写作生活。我们开始了新生活。然而我内心深处仍然惦念着我的孩子,难以忘怀。但是,现在是劳伦斯和我,两人在一起。一位朋友借给我们非常高级的房间。这套房间带阳台,有三间,还有个小厨房。清晨,淡淡的水色中浮现出高高的阿尔卑斯山。伊萨尔河迸溅着冰凉的河水,沿着向下的河谷,急速地推动着木筏。大片的山毛榉树林向后延伸,铺满几英里地方,直达迪冈斯。
我们在这里开始了两人的生活。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呀。我俩几乎没钱。一周只有15先令。我们以劳伦斯爱吃的黑面包、新鲜鸡蛋和〃里普尔〃勉强糊口。后来还找到了草莓、悬钩子和越桔。
我俩忘掉了普遍意义上的时空观念。我们的〃时间〃、事件就是劳伦斯珍爱的花草、晚间的萤火、土萤、象轻纱那样覆盖头顶的山毛榉的新叶,还有我们埋在去年落下的棕色山毛榉树叶中的双脚。
我记得,当劳伦斯初次看到龙胆草时,当他看到那片片青翠时,我曾想他是否和那些花草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缘份;就象龙胆草把它的青翠,香味倾泻到了他的身上。所有他碰到的东西都有着正好在那时显现出来的新奇性。
我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东西,只希望在劳伦斯给我的新的世界中尽享欢乐。我找到了我所需要的。现在,我象小溪中的鳟鱼,像阳光下的雏菊,能够感到幸运。他宽宏大量,有献身精神。他说,〃你想要的东西一应俱全,因为我是属于你的〃。因此我接受了他并以同样方式把我给了他,就象在梦境。
我问他,〃你说非我不成,我给你什么好呢?〃他答道,〃你已经把我搞到手了,把我的全部。〃
他经常说,〃你非常年轻,非常年轻〃。我抗议道,〃什么?我不是比你年龄还大吗?〃他又说,〃啊,那不是你,那是别的什么东西。你不懂。〃
我明白了,不管我有什么缺点,他都象爱龙胆草的青翠一样爱着我的本质。
他对我说,〃你有生活的天赋之才。〃
我说,〃也许是吧,不过,那是你赋予我的。〃
但是,当他病魔缠身,发着高烧,有些失态的时候,有几个恐怖的夜晚真叫我害怕了。就象死期临近一样。不久,疾病的阴影从我俩健康欢乐的生活中消失。他身体复原,充满精力和希望。那间小屋里的工作,几乎都是由他来做。早晨,弗劳·赖特纳把插在牛奶壶里的花束和早餐送到我的住处。弗劳·赖特纳在楼下开店。卖靴纽、点心、火腿、扫帚等阳光下的所有东西。她管劳伦斯叫海尔博士。她用巴伐利亚方言和他说话,让他尝尝她的〃heidel beers chnapps〃。这期间,我心满意足地恍如梦境地度过时光。我把咖啡洒在枕头上,只是把枕头翻个个。除了我和劳伦斯生活着以外,我什么都不关心。我俩谈论一切话题。他详细地给我讲他年轻时认识的每一个人;讲沃克街和那里的居民,说好听一点就是讲我所谓的平民百姓的家长里短;讲他的母亲,那小小家族的女王;讲在矿井底下,和拉煤的小马共进午餐的父亲;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很有浪漫色彩的故事。他说,那时,一到星期五的晚上,矿工肯定会酩酊大醉,接着开始争吵。家家都是在星期五晚上周期地发生歇斯底里的。我听得入迷,一听就是几小时。不过,他家的贫困是很悲惨的。如果他母亲能给他必要的照顾,而且能领到用她母亲微薄的钱买不起的食物,他肯定不会患上如此严重的疾病。
他高中时的一位同学请他去喝茶,但当他得知劳伦斯是矿工的儿子时马上和他绝了交。这事刺痛了他的心。后来,我把我少年时代的故事讲给他听。我的经历是幸福的。我家在梅斯郊外有漂亮的房子和庭院。我生活在盛开的鲜花中。有虎耳草、藏红花、罂粟——它小脸羞羞答答而大片绿叶青翠欲滴、柔弱的鸢尾花。往往是父亲去摘新鲜的龙须菜,而我跟在父亲的背后跑来跑去。到了夏末,我就到果实累累的树上去,到樱桃树、梨树、苹果树、桃树、梅树上去。有时我还在上面睡觉。一次我在上面做功课还掉下来了呢。我讨厌上学。
起初我去了修道院,在那里没有太大收获。to-ujours doucement,mapetite frieda.(可爱的弗莉达,你时时要听话),当我穿着海塞鞋闯入教室时,他们总是这么说。不过,说也没用,我是不讲理的孩子,那些温顺的修女们无法使我改变。我喜欢和大兵在一起。他们在我家院外临时兵营里住了好几年。他们请我和妹妹乔安娜去看他们的大圣诞树。那上面挂满了香肠呀、烟卷呀、姜汁饼干呀、家里邮寄来的小包裹呀、他们为我们刻的小木人等。在口琴的伴奏下,他们还为我们唱歌。
〃wennichzumeinemkindegch〃
(当我们聚在孩子周围)
有时,父亲过去的师表演父亲在普法战争时赢得铁十字勋章的情景。那是皇帝的生日。仪式结束后,军人们把父亲抬起来在客厅里转悠。我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象要跳出一般。
〃父亲是多么了不起的英雄!〃
但是,几天后,一个跟我特别好的下士对我说,他讨厌当兵,军队生活无聊,不是生活,在那里,人受到压抑。他是站在庭院的小径上和我说这些事的,他穿着耀眼的蓝军服,手里扎着蔷薇花束。他告诉我他每天都记下他在床上必须要做的事情。他说有119项。我抬眼望他,了解了他的苦恼。后来,即使是龙旗师出色的军乐队前往训练场,从我家庭院的小桥边通过,也引不起我象以前那样的兴趣了。
即使军队列队通过,乔安娜和我也稳稳地坐在庭院里。此后,我俩把梨或苹果投向队列,引起混乱。军官气得大骂部下,我俩迅速隐藏在墙后,躲一会儿跑出来再干。
我最喜欢在环绕梅斯的要塞里,在军人的房间里或战壕中和男友玩耍。我总喜欢扎在少年或成年男子堆中。只有他们能给我以某种我所盼望的乐趣。成年女人和少女绝不这样干。青春期和青春这玩艺儿折磨着我。我不满足于现有的快乐和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东西。我另外有更想要的东西,有我极为期待的东西。从什么地方可以寻得,从谁那里可以寻得?和劳伦斯在一起,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所有童年时代洋溢的精力又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
一天,我在伊萨尔河里洗澡。我的一只鞋的后跟由于岸边凹凸不平掉了下来。于是我把两只鞋都脱下来扔到伊萨尔河里去。劳伦斯惊讶地看着我。我想,他〃吃惊是因为我得光着脚回家。不过,没关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谁知并不是那样。劳伦斯是为我的大手大脚而吃惊。他责备我说,〃做一只鞋子需要很多工夫。你应该尊重在这双鞋上花费力气的人的劳动。〃
为此,我答道,〃东西是为我而存在的,我不是为东西而活着的。所以,我讨厌它们就可以把它们扔掉。〃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大大咧咧。他为了使我生活严谨一些,费了很大周折。
〃喂,你把毛料衣物放在这个抽屉里。这里放丝绸类衣物,那里放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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