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梦》第54章


“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压低嗓音说了句“我等会儿联系你”便挂了。费承那一瞬间就醒了,看来这件“意外杀人”说大能大,说小也小,只要母亲对面的人不出手,就好解决,可现在敌方在暗,他们在明,难保现场没有目击证人,说不定也会安插炮灰作伪证,费承也知道,就算是席洲杀了人,对面也能扭成他故意杀人。
毕竟他是她的儿子,脏水泼在母亲身上,可就少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者。
黑说成白,白说成黑,这是媒体擅长的事情,每家媒体代表不同的势力发声,他们本就是权贵手中的利剑,舆论所指,就是民心所向,民众本就愚昧,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真相,于是这件事就变成谁抢占先机,谁就主导了一切。
“……还是我去自首吧。”
费承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声音来源。
席洲坐在那儿,穿着一身纯白睡衣,背后落地窗的阳光折射在他的后背上,印出一道光晕,他低耸肩膀,两手搅在一起,脸上没什么表情,冷静得骇人。
“我去自首,一切就能解决。”
“说不定……还能减刑。”
他忽然抬头,与自己的视线对撞在一起,那张曾经怯懦的脸庞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好像他的性格在此刻才显露出来,之前那些刻意讨好、胆小瑟缩不过是演技。
“其实,一切都是那个女人预谋的。”
“从小,她就夸我长得讨人喜欢,于是就教我如何取悦男人,她老了,卖不出好价钱,就让我去……卖。”
席洲哽咽,微微一顿,又继续说了下去,他称自己的母亲为“那个女人”,可见厌恶之深。
“18岁出来以后,她让我学汽修也是为了好接近你,她知道你的爱车如命。”
“她想让我从你这里获取更多利益,甚至包括你母亲的把柄。”
“可我失败了,甚至……杀了她。”
他轻笑一声,费承却没由来地心疼。
“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自由。”
“谁说你不配拥有?”
费承走过去就搂住了席洲的颈脖,往怀里一带,让他贴着自己的小腹,手掌摩挲他的后脑勺,怀里的身体却缓缓地颤抖起来,略带哭腔的问道:
“我真的配吗?”
“我说你配,你就配。”
“你相信我吗?”
费承搂着他,语气沉重,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看向远处道:
“如果我让你跟我走,你可以义无反顾地丢弃所有跟我走吗?”
席洲抬头,看向费承,两只手揽住他的腰,破涕为笑:
“早就一无所有了,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生死相随。
席洲紧紧地抱住费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眼前只有拥抱费承才能纾解内心所有要吞噬他的情绪。
其实昨晚他都想好了,去派出所主动自首,承认错误,不会连累费承。可早晨醒来时,他又舍不得了,天气这么好,窗外阳光炙烈温暖,身旁的费承对自己温柔细语,这一切都是他难以触及的美好,现在却已握在手中,他舍不得,舍不得丢下这一切,舍不得离开费承。
他早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离开费承,不如让他死了更痛快。
费承也终于,把席洲变成了自己想要的男人。
————————
第四十六章 
黎峥好久没有这么冷过。
上次这么冷,还是14年前,那年他高二,刚分班,没跟贺从容在一个班。
十一月,他被费承派人扒光了全身的衣服,瑟缩地躲在杂乱的打扫间,拖把滴水,扫帚上的灰尘四处飞扬,他浑身赤裸地蹲在地上,两手环抱着自己,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僵了,动弹不得。
费承从外面走进来,两旁人给他让道,他站在黎峥面前,犹如睥睨蝼蚁,嫌恶地扫过他身上每一处不均匀、肥胖的肉,问他话时像审判犯人:
“胖子,你还敢不敢靠近贺从容?”
他不回话,只是颤抖,费承也发了狠,笑得残忍:
“好,够有骨气。”
“我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几个同学拾起到处扔在地上的校服往门外扔,黎峥还没反应过来,那拳头已经招呼到他的脸上,他吃痛叫了一声,却迎来费承更猛烈的攻击。
他蜷缩倒下,毫无反击之力,脸上一片青紫。原本就冷,倒在水泥地上,他更是不由自主地发抖,半点血色也没有。费承卸了力气,站在原地,甩了一手汗,又问:
“你敢不敢再靠近贺从容?”
他还是不吱声。
人影重重,脚步杂乱,黎峥撑起身体,躲在阴暗的角落,颤声大吼: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已经勇敢了,这些都是贺从容教他的,可是他对费承,不论再怎么鼓足勇气还是以卵击石。
费承回头,都不拿正眼瞧他,言语凉薄:
“让你不敢再接近贺从容为止。”
“砰!”
门重重地关上,黎峥听见了门外上锁的声音,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住浑身赤裸的羞耻感,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敲门:
“开门!开门!开门啊!”
费承的声音从外面淡淡地传来:
“你们看着他,什么时候松口了,什么时候来叫我。”
“费承!你给我开门!”
脚步声渐远,黎峥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他根本不想哭,可又忍不住,他冷得全身僵硬,边抖边哭,难受的时候他又想起贺从容,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只不过喜欢贺从容而已,没有伤害任何人,费承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怪他害贺从容没进A班吗?恨他夺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黎峥从来没有坏心害别人,他一心一意只想对贺从容好而已,可能他比较幸运,得到回应,但是,受到贺从容一个人的青睐,就要被全校所有人欺辱吗?
下午课间,费承有乐团活动,他是首席小提琴,在他人看来完美无缺的费承,此时却是黎峥跌入深渊的恶魔,他要让自己主动阻断与贺从容的连接。
他再次抬起手敲门,一声轻,一声响,他已经没力气了,又冷,又疼,委屈至极,泪水还未干,他支支吾吾地啜泣,再次吼道:
“开门!我要见费承!”
“告诉他!我不会再接近贺从容了!”
“我再也不会接近贺从容了!好不好!开门!我答应的事做到了!”
“还够不够!够不够!”
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哭着骂出来的,他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他边哭边吼,耗尽了所有气力,他那么努力跟贺从容在一起,仅仅做朋友而已,其他非分的妄想他从来不敢有,即便是这样,也得不到祝福,也对,他根本不该有这种心思,王子怎么会跟癞蛤蟆做朋友呢,王子只能跟王子做朋友,癞蛤蟆只能跟荷塘里的蜻蜓、鲤鱼做朋友。
黎峥又哭又笑,倒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他可真没用,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门被打开,费承过来了,把黎峥的衣服扔在他的身上,那话语像从天边飘过来,看似毫无重量,却拽走了黎峥整颗心脏:
“一言为定,要是让我再发现下次,你知道什么后果。”
“穿上衣服,滚。”
这一次,也像上一次,黎峥又妥协了。
他跪在地上,两手被红酒濡湿,贺从容却说出“我不同意”四个字,他抬首,浑身盈满了力量,贺从容牵起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朝贺海峰决绝地回应:
“你的财产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
还没等贺海峰说话,黎峥瞪大眼睛,站在原地,贺从容踮脚,捧着他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在贺海峰的面前,吻得情真意切,无比投入。
那拐杖声在地毯上响起,贺从容还不停,那双眼眸里却是黎峥从始至终无法拥有的璀璨,十指相扣,唇分,他用尽所有深情凝望自己,坚定认真:
“我们走。”
“站住!”
贺海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难以置信两个儿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手上的拐杖就这么砸了过去,黎峥反应快,抱住黎峥,生生挨了这一杖,连声疼都不喊,贺从容的眼睛霎时红了,他赶忙推开黎峥,朝贺海峰吼道: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跟黎峥?”
“从小到大,你在意过任何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你,我妈怎么会死?”
“黎峥又怎么会变成单亲,这一切,不过是你酿成的大错。”
“贺海峰。”
贺从容毫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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