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第86章


的招供还不够,殷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
殷涔却不急,招招手又让那做记述的文职特卫搬了笔墨纸砚进来,跟着抬手一挥,前厅门窗瞬时紧闭,这才开口道,“关西被屠、通敌疏勒,还有,春晖娘娘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祁言之冷汗直流,胸口闷到几近喘不过气,他未曾料到,殷涔竟然查到了如此深的地步。
“一件一件来,”殷涔不疾不徐道,“先说关西与疏勒的事。”
祁言之想了好一会,不仅因为这些事情盘根错节,年代久远,他需要好好梳理一番,还因为,这些话一旦说出,他多年筹谋之事,便将付之东流。
从来没有这般犹豫过,仿佛说与不说,都是个“死”字,只不过死法不同而已。
“一切的起因在于皇后。”祁言之终于开口,第一句便直击内核。
“皇后需要钱,但皇上与户部不可能有多余的钱给到她,而她需要钱,皆因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拉拢朝臣。”
“于是便贪了云南的上品官茶,导致疏勒人在互市中拿到的茶都是以次充好的货色,当时的部落首领塔克忽伦不依不饶,皇后却暗中与之通信,承诺可让其率领部族进关西七卫,任其抢掠,以示补偿……却没料到,疏勒人屠了整个关西七卫。”
“而皇后将这一切过错嫁祸给了林漠烟将军,皇上知道定有内幕,却查不到真实之情,知道林将军蒙冤,但也无法还他清白,是以留了姓名,只是圈禁在京。”
“皇后嫁祸给林将军还有一个目的,借此除掉与她不是一个阵线的统领,再由我和兵部尚书顾铖,给镇北营安插进我们的人,只是,统兵打仗这种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而后,塔克忽伦便有了皇后与他勾结的证据在手,并年年以此为要挟,要钱,要武器,要各种东西,皇后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顺了他的意,也因此,塔克忽伦逐渐壮大,最后竟一统天山南北,建立了完整的疏勒国。”
这些殷涔其实早已知道,当日殷苁所说,与如今祁言之的招供对应起来,便是完整的过程。
殷涔盯着祁言之,“如此说来,关西惨案,罪魁祸首便是皇后。”
“正是。”祁言之点头。
殷涔又问,“那首辅大人呢,又在其中充当了何种角色?总不至于只是从头到尾的袖手旁观?”
祁言之叹息了一声,“这是我犯下最大的过错,若非如此,也不会日后这许多年,都受制于皇后。”
“当年要让疏勒人乔装进城,便是我与顾铖开出的通关文书,若不是那文书,林将军断然也不会让那些可疑人进了城……只是谁都没料到,竟会造成如此惨案……”
殷涔不想再回忆那惨案,也不想听祁言之忏悔,打断道,“够了!我已知晓,到此为止……”转头看向记述文书,“记录在案!”
特卫笔下未曾停过。
殷涔又问,“春晖娘娘如何去世?”
祁言之怔了一怔,“此事我当真不知,当年我还只是翰林院一个不得志的编撰,皇后,也就是当年的玉妃,直到春晖娘娘去世,玉妃继位为皇后之后,才动用关系,将我调入内阁,而后才开始与皇后的合作。”
春晖娘娘之死太过久远,殷涔心想,那便只能等沈沧了。
说完这一切,殷涔对祁言之道,“昨日赵纶曾说,你所求所为只是内阁,并非私心,而我看来,”殷涔起了身,双手负于身后,面色冰冷,“你并非没有私心,反而私欲太重!正是私欲令你与皇后这等疯癫之人携手,明知是豺狼,却心存侥幸,以为可以互为目的,互相成全……至于你心中至高无上的内阁,内阁虽好,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更不是你自以为可以实现的方式。”
祁言之胸口起伏,殷涔此番话才说中他的心,他为内阁付出了十年,在他心里,只有自己才能驾驭这个巨兽。
而殷涔盯紧他,“若你以为只有你才能驾驭内阁,首辅只为非你莫属,那,跟你想当皇帝,有什么区别?!”
祁言之只觉得五雷轰顶,不不,他不想当皇帝……他,想当皇帝……吗?
第71章 理想
审完祁言之,殷涔却不得不放他走,先抓后报这个权利他暂时还没有,以及,如若真要“先斩后奏”,他手中的供词便要连夜递到宫中,他还差一步棋,这是一次开弓便不能回头的箭,他要万无一失。
祁言之以全部的秘密,来换取赵纶和他自己的不死,他们的交换协议里,并不包括将审出的供词全盘递交,毕竟就如殷涔所言,他要的是皇后倒,但内阁仍需要祁言之。
祁言之信了,不信又能如何?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殷涔从谋划世英局开始,想的便是,“以流|氓之道还流|氓之身”,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个毛线的仁义礼智信。
殷涔却也焦急,时间每拖一天,便多一分不安定因素,秋忆人此刻必定不会安分守己,春猎一案令她元气大伤,但也令她更加要将矛头对准殷涔,被咬伤了的猎物最危险,殷涔能想象她如今嗜血癫狂的模样,不能让这疯女人抢在了前头,焦急万分之下想到,若沈沧再赶不回来,他便要等不及开始行动了。
………………
隔天夜里,沈沧带着一身初夏的雨水千里奔袭回了京城,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乔装打扮过的农妇,而夜里城门已闭,沈沧只好带着人一直在城外等着,到清晨天色将明,城门刚一打开,便迫不及待地策马进了城内。
一路直奔牌儿胡同,这一天早晨殷涔仿佛有心念感应一般,早早便候在了前厅,听到带着一丝迫切却仍旧沉稳的敲门声,心下一喜,知道来人带来的必定不是坏消息。
此时距离上朝还有一小会,众人聚拢在前厅,沈沧让带回的女子简单讲了当年事。
这乔装过的农妇自然便是濯香,只是根本不是艾公公口中所言肤白杏眼的美人,而是半边脸似被火烧过一眼皱起了皮肤,满脸焦黑,唯一能对上号的,只有耳边小小的缺口,沈沧也是因着如此,以及连番试探,才确定此人就是当年唯一知晓内情,又九死一生的宫女。
这些年虽为了掩人耳目躲避追杀,早已自己将容貌毁去,也过了好些年的山野农妇生活,但濯香举手投足、行走落座无意间仍会显露从前宫中生活的影子,而此刻见着已经十六岁的陈佶,濯香忍不住落泪,捂着嘴很久才没让自己失态,跟着又行了跪拜大礼之后才简洁道来。
“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我便开始服侍娘娘,娘娘生活简朴,一直到成为皇后,身边总共也没超过十个宫女,我因为跟的时间久,做事情仔细,娘娘后来便升我做大宫女。”
“娘娘与皇上的感情,先头的确是很好,到后来,玉妃渐渐得势后,皇上便越来越少来娘娘宫中,只听说玉妃找了不少新奇好玩的玩意儿,还有一些修仙道人,皇上迷这些迷得不得了,娘娘怎么劝都没用。”
“跟着便发生了那件事……娘娘生辰当天,皇上在娘娘寝宫过夜,结果有个宫女竟然半夜用白绫要勒死皇上,当然她没成功……但皇上当晚惊吓过度,回过神来之后大怒不止,认为是娘娘暗中指使,原本皇上就认为娘娘在处处与他作对,如今这一闹,皇上恨不得当场就废了娘娘。”
陈佶忍不住问道,“当夜大胆行凶的宫女,后来有查清究竟怎么回事吗?”
濯香抬头看了眼陈佶,抖了抖睫毛,“直到娘娘过世之后我有猜测,但没有证据,因为在当晚,那个行凶的宫女便被皇上赐死了。”
陈佶又问,“你猜测是什么?”
濯香道,“必定是玉妃买通了她,也根本不是为了要让她杀死皇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杀得了皇上……玉妃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栽赃嫁祸皇后而已,她也真的达到了目的。”
陈佶紧紧握住了拳头,殷涔走到他身旁,轻轻抚住他肩头。看来秋忆人惯常用这么一手,对春晖娘娘如此,对云渐青也一样如此。
殷涔看了眼濯香,示意她继续。
“皇上那夜虽然暴跳如雷,过后却没有真的废了娘娘,我们都以为,皇上会派人查清楚这件行凶案,不会轻易做判,而皇上却什么都没做……又过了大半个月,娘娘收到皇上赏赐下来的一盒红玉丹丸。”
殷涔心道不好,问道,“皇上以前可曾赏赐过丹丸给娘娘?”
濯香道,“并未,娘娘一直反对皇上沉迷方术,对皇上服用丹丸也多有劝诫,皇上虽常常和玉妃一起服丹,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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