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窗夜话》第7章


那是粗犷硬朗的男人,像草原上的苍狼,或是天空中的鹰隼。他魁梧的身上穿着华贵的皮草,凌乱的长发披在肩上,胡须浓密,高鼻深目,视线带着嫌恶和仇视落在汉朝公主身上。
单于身边的男人阴阳怪气道:“公主来得真不是时候。我们单于不久前已经发了鏖战书,即将带兵攻打你们汉朝。公主这个亲,可要合不成了。”
阿初一愣。两地开战,她的和亲已再没有了意义。这是否说明,她可以回去了?
可是单于的话很快就打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汉帝狡猾,出尔反尔,一面许我汉朝公主,一面又派兵驱赶我们的牧民。汉朝皇帝如此愚弄我们匈奴人,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到女子,封一个公主头衔,就想应付我们了?”
男人话音淳厚优美,语气却阴森冰冷,让人不寒而栗,“既然是冒牌的公主,那怎么可以留下来玷污我匈奴天威。此等来路不明的女子,即刻架出去烧死吧。”
他要烧死她?
阿初瞠目结舌,惊讶得忘了害怕。
她是被汉帝御笔亲封的公主,堂堂正正和亲而来。而这个张狂自大的男人,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她一个女子处死,就是为了报复大汉?
士兵已经住抓了她的袖子,将她往帐篷外拖去。汉使起初先是激愤地怒骂,随后也跪在地上哀求了起来。阿姜已经完全吓傻,泪流满面地抓着公主的裙摆哭泣。
她也就是在这一刻,灵台空明,镇定了下来。她甩开士兵,迎向男人,声音晴朗地开了口。
“单于,您是草原之王,要处死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实在易如反掌。可是我生命卑微如蝼蚁,不论死活,都于大汉国威无碍。当然,我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想要游说你放我一命。单于您要处死我,我无力反抗,只求单于对小女子心存点怜悯之心,给我一个痛快。毕竟千里迢迢到草原来,热茶还没喝一口,就被架出去做成一个炭火烤全羊什么的,真不是小女我所愿的。”
话音落后,帐内一片静默。半晌,男人仰起头,发出豪放的笑声。
使臣和侍女都惊慌失措地看着单于,只有阿初从容淡定,脸上依旧带着那份单纯地诚恳。
男人笑够了,低头俯视这这个娇弱的汉女,“你不怕我?”
“我当然怕。”阿初说,“您要处死我。我不想死。所以我怕您。”
“你看上去并不像怕死的样子。”
“如果哭着跪下来哀求您,能让您放我一条生路,我绝对会这么做。可是我不认为我的恳求会改变您的决策。”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着,“你揣测我的想法。”
“总值得尝试嘛。”阿初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这是个绝对不该出现在一个端庄的汉室公主身上的举止。
在所有人屏气凝神中,男人终于声音低沉道:“那么,我给你机会来摸清我的心思。公主,你可以不用被处死了,可你也不会成为我的阏氏——汉妾这个身份于你,已是足够了。”
使臣惊慌地抗议,可是没人理会他。对于阿初来说,她能不被处死,就已得到最大的恩典。而她会接受这个安排。因为她必须要活下去,她有必须要完成的责任。
***
新婚之夜对于阿初来说,也是不愿意再回忆起的往事。
单于立阏氏,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是阿初没有这个待遇,她只是一个被纳的妾侍。分给她的帐篷小而昏暗,没有红烛,没有罗帐,没有合卺席,也没有祝贺的人群。阿姜哭着服侍她沐浴更衣,宫女们都一脸忧伤。
她穿着单薄的亵衣等待着单于。男人轻蔑地打量着她单薄的身躯,就像看着一匹母马或者一只母羊。
“他们没有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吗?”羞辱意味明显的话语,伴随着粗暴的动作。
……
太痛了!少女再也无法要强,她哭泣叫喊了起来。男人却因此发出畅快满足的笑意,开始在这具柔软的身体上驰骋……
结束后,她满脸泪水地蜷缩在床榻角落里,男人愉悦地将她捞进了怀中,抚摸着她颤抖微凉的身躯。
“原来这就是汉女的滋味。那么柔弱,完全没有我们草原女子的强健,我真怕一不小心就把你弄坏了。”
可是尽管这么说着,男人还是坚定地再度覆在了阿初身上。
女孩忍着痛,没有再流泪。她婉转承欢,迎合着男人,□□媚笑,用生涩的手段去讨好他。男人是满意的,她能感觉到。她闭着眼,不让身上的男人看到她饱含冰冷恨意的目光。
新婚之夜后,单于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帐篷。很快,王庭拔营迁徙,为了方便单于指挥战争。阿初也跟着队伍出发。
跟随阿初来的使臣已经被驱赶回国,阿初的身边只有阿姜一个侍女。他们自己打水洗脸,领每日的饭食,穿着粗糙的布衣,晚上睡在兽皮之中。草原的夜晚寒风呼啸,两个女孩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有时阿初睡不着,就独自依去外面眺望星空。这里的星空和家乡是那么相似,总让她有种错觉,似乎下一刻,慈祥的母亲就会来唤她进屋。屋里有温暖的火炉,热茶和细点,有亲人的欢声笑语。虽然那些欢乐是那么短暂。
家已经不在了,她没有了归去的方向。
阿初就这么和阿姜艰难地生存着,身为汉室的公主,却过着奴役般的生活。单于又有了新宠,日日宿在那美姬的帐中。那些随军的姬妾原本视阿初为眼中钉,现在看她并不得宠,又将箭头对准了那乌孙国来的美人。
那日王庭驻扎在河边,单于带着姬妾和将士纵马狩猎。阿初作为唯一的汉妃,也同行在列。她接过缰绳,轻松地翻身上马,利落矫健,哪里有汉家柔弱女子的影子?
单于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笑,带着宠爱的乌孙美人策马而去。阿初从容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轻蔑与同情。
深得宠爱的美人自然是那些姬妾的眼中钉。所以阿初看到乌孙美人的马莫名其妙受惊时,一点也不惊讶。
发狂的马载着美人在营中狂奔,受了惊的人们惊慌四窜,一个孩子跌在尘土里,哇哇大哭。没有人过去拦马,因为怕伤了美人;也没有人去救孩子,因为怕被疯马踩踏。
孩子的母亲发出凄厉的呼喊,想要冲过来,却被拉住。就这紧要关头,一个单薄而又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掀起一根支帐篷的长杆,横举起挡在孩子身前。马儿冲到跟前,一跃而过。
阿初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发狂的马终于被男人们套住,吓得花容失色的美人也被扶了下来。美人一头扑进了单于怀里,嚎啕大哭。而单于抚慰着怀里的佳人,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这天夜里,男人第二次走进了这个汉朝公主的帐篷里。阿初跪在地上迎接他,迎接自己的丈夫。她温婉羞涩地笑着,像一只邀宠的猫。男人愉悦地抚慰着她的身子,和她一起翻滚在兽皮褥子里,在这具格外娇嫩柔软的身躯上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事后,男人把玩着阿初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那么懂马?”
阿初温顺乖巧地回答:“我父亲是江都王的小儿子,镇守边塞青风城。我自幼在边关长大,从小就和哥哥们一起草原纵马。”
“那后来呢?”
后来……
“后来,他们说我父亲叛国。父亲和哥哥们被斩首,母亲上吊自尽。我因为年幼,又是女孩,才被宽赦。太后怜我幼小,便将我养在宫中,陪伴侍奉她,直到后来,朝廷需要一个公主来和亲……”
男人讥讽而笑,“原来你这个公主是这么来的。”
阿初把脸贴在男人汗湿的胸膛上,轻轻蹭着,说:“我已经没有家了。如今,单于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男人轻吻着她,自豪满足,“放心,你毕竟是汉朝公主,我不会薄待你的。”
***
汉朝公主重新得到了单于的宠爱,这很快就成了众人皆知的事。自从乌孙美人惊马的事件后,单于便日日宿在了公主那里。美人平白遭殃,好处却全给阿初捞去了。
阿初那座小帐篷次日就换成大而舒适的,她一下多了许多侍奉的人,帐篷里有了火盆和最上等的皮褥。从家乡带来的香饼在香炉里静静燃烧,升起袅袅轻烟。肥美的兔子架在火上烤得吱吱响,热腾腾的奶茶就摆放在手边。
而阿初穿着红色的汉衣,袖口露着雪白的手腕,头发松松地挽着,只插着一支凤钗。她慵懒地靠坐在虎皮榻里,细致地擦拭着另外一只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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