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泷山》第20章


“我被人报复了,”清理血迹时,他慢慢开始说话, “果然恶有恶报,不是吗?”
“那是当然。”安旋回答,她仔细地端详着他。
殷廉干净的面容依然十分俊丽,但他笑容中冷森森的意味总是让安旋忘记他美好的外表。
果然气质的作用是大于相貌的,少女默默地想。
“是谁报复的你?” 等她将他看够了,便起身走到窗边,将后背对着他。
“是金蝎子,”他回答,“这些年,她毒泷山上呼风唤雨,过得无比逍遥自在,一朝老巢被灭,气得发了狂。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我是让毒泷山沦陷的罪魁祸首,于是她带着一干不肯顺服的余孽,合起伙来追踪我,想要致我于死地。”
“结果呢?你负伤逃走了?”
“没错,但在逃走之前,我割下了她的脑袋。”
“谁的脑袋?”
“金蝎子的。”
安旋猛地吸了一口气,令她恐惧的不仅是他的回答,还有近在咫尺的说话声。
“我割下了金蝎子的脑袋,就像她当初割下殷洪的脑袋一样。”
殷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他低声说着话,嘴唇轻轻碰触着她的长发,温热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就落在她耳畔,让她禁不住索索发抖。
“你不是受了重伤吗?”少女蓦然转过身来,后背紧紧贴着墙。
殷廉笑了起来,“不过是受些皮肉伤罢了,那些血都是溅上去的,不是我的。”
安旋顿时懊悔莫及,她咬了咬牙,将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我真不该同情你的,这回又上了你的当!”
“是啊,你委实是个好骗的姑娘。”他说着低头挨近她。
安旋迅速从腰间抽出刀来,横在他颈前,“你再靠近我,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吧。”他不以为然地回答,还挑衅似的将脖子贴上了她的刀锋。
少女咬住嘴唇,死死地盯着他,却始终没有发出呼喊。
“为什么不喊人?”
“因为喊来了人也制服不了你,说不定还要赔上几条性命。”她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呼吸也因为惧怕而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安旋已经通知秋月去找几个身手高强的家丁,但如今才时隔一月,她们的庄院又地势偏僻,尚未来得及找到称心如意的看家仆从,庄子里只有些老弱妇孺,还有几个老实巴交的杂役。
“你倒是很有骨气,为了别人的性命,宁可自己受辱。”
“我不会受辱的,”她复又握紧了刀子,扬起头来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他冷笑了一声,“就凭这把刀子,你能跟我同归于尽?”
说着,他抓住了她握刀的手,轻而易举便扯到了一边。
安旋拼命扭动着手腕,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可那根本就无济于事,殷廉自顾自低下头在她的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的身上有一股花香,很好闻,”他在她的耳畔低声开口,“我今天杀了很多人,那些人的血溅了我满身,味道非常恶心,我走了很久的路,从南阳郡一直走到了这里,这股味道始终挥散不去,但奇怪的是,你一出现,我就闻不到血腥味了。”
说完,他就放开了她。
安旋怔忪地站在原地,而殷廉却自顾自走到了那个阴暗的墙角,复又坐了下来。
“我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露出了阴沉的笑容,“你暂时不用紧张,我说过要一年之后才会来找你,今天不过是个意外。”
少女缓缓将匕首收回了刀鞘里,她警惕看着他,同时慢慢地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那你就休息吧,”她清澈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休息完了赶紧走。”
殷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古朴上的方桌上摆着一个浅色的竹条筐,里头摆放着各类的绒缎细布,少女漫不经心地从中取出一朵尚未完工的手钩花,开始低头编织起来。
她很疲倦,却不敢合眼,生怕被人趁虚而入,而殷廉似乎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她看,那直勾勾的目光让安旋如坐针毡,局促不安。
他为什么不闭目养神呢?少女心里苦恼极了。
“既然你打算一年后再来找我,那这一年里你打算怎么过?”少女不想继续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保持沉默,干脆主动问起话来。
“我助官军拿下了毒泷山,他们封我当了南阳郡都尉,辅佐郡守处理军务,征集兵员,”殷廉的语气懒洋洋的,似乎对这官位没有多大热情,“一个不大不小的军职,只要多费点气力,想要在一年内出人头地并不难。”
“确实,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无论上了哪儿都能春风得意的,”安旋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罕有的刻薄劲儿,“祝你平步青云,早日福禄双全,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莫要爬得太高,当心功高震主,还没位极人臣,就被人砍了脑袋。”
少女说话时带着一股奇异的怀恨之情,尤其是说到‘皇帝’这两个字的时候,殷廉不禁产生了几分狐疑,他看着她,觉得她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话毕,一阵激动的情绪将安旋的脸颊染成了玫瑰色,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少女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母亲恬静又悲伤的目光,虽然她早已走出了丧母的阴影,但每次想起母亲的眼睛,她的胸口都会堵得发慌。
殷廉并不打算在此时向她刨根问底,于是他露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多谢你的警告,我一定铭记在心。”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真如安旋所愿的那样,开始闭目养神了。
少女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她闷头编织着一朵手钩花,眼皮耷拉着直犯困,可又不敢睡觉,每次昏昏欲睡的时候,一想到殷廉就近在咫尺,她便一个激灵转了醒。
可睡意如浪潮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她努力地一次次抵抗着,循环往复地斗争。
不知不觉中,夜渐渐深了。
安旋依然挺着脊梁骨坐在方桌边,她穿针引线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眼皮屡次合上又艰难地掀开,而墙角里的殷廉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平稳而均匀,身子一动不动。
但少女知道他诡计多端,因此不敢相信他的表象,依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阵湿润的夜风穿窗而入,带进一股好闻的青草香。
快要下雨了,安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针黹活计,抬头警惕看了一眼墙角的殷廉。
只见他闭目而坐,纹丝不动,她充满渴盼地望向窗外的细雨,又不安地看了殷廉一眼,最终迟疑了片刻,轻轻站了起来。
少女灵巧地跑到了窗边,悄无声息地将木窗推开,然后转身轻盈地一跃,跳坐在靠窗的长几上。
她的背靠着窗棂,两个胳膊肘支在窗框上,然后仰起粉颈,抬手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撩起来,让它从窗边垂荡下去。
雨水细密地洒落,夜风轻悠悠地吹,晶莹的雨珠吻着少女的黑发,她闭上眼睛,露出陶然的微笑,任由水珠落在她的脸颊上,脖颈里。
原本在角落的闭目养神的人此时忽然睁开了眼睛,窗边的少女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中有一只凶猛的猎隼在窥视。
他默默地注视她,看着她的乌发一缕缕从脑后散落下来,雨水洒落在她姣好的脸庞上,雨珠滑过她细柳般的眉毛,半湿的睫毛,挺俏的鼻梁,还有那双鲜润的,带着明朗笑意的红唇。
一阵大风卷入房中,桌上微弱的烛火闪烁两下便熄灭了,黑暗突如其来,少女仿佛从梦中惊醒,她蓦地睁开了眼睛,像是被人从高远的臆想中打回了现实里。
安旋敏捷地从桌上跳了下来,她轻手轻脚地合上窗子,摸索着走到方桌边点起了蜡烛,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烛光亮起的一刹那,她警觉地望向殷廉所在的角落,只见他照旧闭着眼睛睡觉,似乎从没醒过一样。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微笑,复又坐下来,从竹筐里取出了针线活。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安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躺在了床上,屋子里冷冷清清,殷廉早已不知去向,她慌忙掀开被子低头查看,发现衣物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看不出来,他还挺体贴的啊……
安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垂挂白流苏的帐顶,静静地出起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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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吧~o(∩_∩)o ~
☆、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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