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长情》第57章


这四年间侯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是以谢长渝很轻易地便寻到了留安侯的卧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温温润润,像玉雕一般,看到谢长渝时有些讶异:“三弟?”
“大哥。”谢长渝脚步顿了顿,那正是留安侯长子谢留芳,眉目和谢长渝有五分相似,比起谢长渝的惊艳,他要更为柔和清雅一些,他怀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谢长渝便笑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路上累着了罢。”
“还好。”虽是经过千里的跋涉,谢长渝却很好的隐藏了倦色,他与谢留芳相对立着,问道:“爹的情况如何?”
谢留芳眉目间显露出忧色:“未见恶化,也未见好转,怎样都醒不过来,换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
谢长渝沉默着没有说话,突渌的天是阴的,灰暗的云笼罩在这座边疆城池之上,像是将有一场大雨的模样,屋内传来隐约的啜泣之声,谢长渝扫了眼那檀红的窗棂:“谁在里面?”
“二夫人。”
谢长渝的眼睛动了动。
谢留芳继续说道:“用完早膳便进去了,在爹旁边一直哭。”
说着谢留芳叹了一口气:“大夫人派人来要带走她,说是会吵着爹,她却说吵醒了才好,只能任由她去了。”
“这样,那二哥呢?”
“在军营,寻意在气头,正拷问着那几个被捉回来的西狄人,”谢留芳摇摇头,对谢寻意的火爆脾气很是无奈,“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愿意,但就是劝不住他,现在你回来了,大概要好上许多。”
他看了一眼谢长渝,从他的面上却瞧不出什么端倪,便往旁边让开一步,道:“进去看看吧。”
谢长渝点点头,便推门进去了,谢留芳怀手看着他的身影隐在房中后,才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房内燃着安神的香,却并未能让其间的人安神静心,床榻旁坐着一个女人在抹眼泪,下人们见谢长渝进来了,都低声向他问安,谢长渝颔首:“都出去吧。”
这一句惊着了女人,她蓦地转头过来,那是一张与谢长渝相差无几的面容,唯独更具女人的妩媚动人,像一朵盛开在黄泉的曼珠沙华,令人屏息而致命,她流光溢彩的眼中掠过惊喜的神色:“渝儿!”
谢长渝淡笑道:“娘。”
无疑问谢长渝继承了母亲金缕的容貌,金缕是孤女,若不是遇见留安侯,早就死于战乱所造成的饥荒了,留安侯当时途径望临城时,她于街边乞讨,说留安侯眼光毒辣也不为过,一眼便识出了掩在污垢下的这张绝世容颜,顺手牵羊地就将她带回了突渌。
留安侯为人正直,忠心耿耿,最大的缺点就是有寡人之疾。
近年来好上许多了,四年前谢长渝回来时轻飘飘地对留安侯说了些什么,导致留安侯散了满院的姬妾,只留下夫人王氏和金缕,从此过上了修身养性的生活。
金缕向来对留安侯心存感激,是以留安侯遭遇此番变故,金缕是最为难受的一个,她眼睛都哭肿了,因岁月流逝而略显衰败的面容焕发出生机,她上前来将谢长渝来来回回打量了许久,埋在他怀里痛哭道:“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谢长渝宽慰地抚着金缕的背,温柔地道:“是的,我回来了。”
待金缕哭过了后,谢长渝才走近床榻前,被炸得浑身是伤的留安侯躺在床上,周身裹着纱布,纱布上浸着药汁,混着血凝成褐色的渍,金缕站在谢长渝身边,看着留安侯的模样,眼眶又红了:“侯爷他……一直就这样……”
“爹去游猎的事情,府中有谁知道吗?”
谢长渝突然这样一问,金缕愣了愣,摇头:“这……为娘不知……”
“您知道吗?”
金缕迟疑了片刻,手帕在指尖绕了绕:“娘是知道的。”
谢长渝便没有说话了,又待了片刻后,他对金缕说道:“您在这里守着爹,我有事去一趟军营。”
金缕未料到他半刻也不肯歇,见到自己也未有亲近的模样,心下有些恼:“你就这么急着去军营吗?不肯再陪一陪娘?”
说着便去扯谢长渝的衣袖,谢长渝回头,看着金缕捉着自己衣袖的手,讶然道:“您还当自己是三岁孩童吗?”
金缕一愣。
谢长渝微笑着将衣袖从金缕手中抽了出来:“三岁那年,将我与二哥互换送入天机门的时候,您怎么没有想过这一句话?”
他悲悯地看着金缕,带了略略的料峭寒意,道:“您当时在害怕什么?害怕被赶出侯府再无容身之处?”
这一番往事被他提起,金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咬着牙不愿出声,是的,她记得,那年冬日,突渌下了很大一场雪,那自称是天机门的人出现在了侯府中。
那人给出的生辰八字是谢家二子谢寻意的,然而夫人王氏并不愿意将幼子就这样托付出去,好歹是名门望族的后代,便将主意打到了谢长渝身上。
好巧不巧,谢长渝的生辰只与谢寻意相隔一个时辰。
之后的事情便不负赘言,谢寻意被换成了谢长渝,送上了太微山。
金缕面色苍白地道:“你以为娘愿意吗?哪个母亲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走,十六年天涯望断,不知你温饱冷暖,娘的心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煎熬啊!”
“之后你才回来不到两月,便又去了牙城,为娘生了你,但此生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却不足四年,娘不心痛?”
她的手抚上谢长渝的脸,哀切地说道:“娘多么想你能在娘身边长大成人,教你读书识字,那些寻常的小事,都是为娘在梦中才能够被成全的,你……渝儿……谅一谅为娘吧……”
女人的手已渐显老态,不复年少时的白嫩柔细,隐隐凸显出可怖的青筋,她抚着谢长渝的脸,那张与她相差无几的面容,笑时风流,不笑时寡淡,总归是一张迷惑人心的皮相。
这是她给的血肉所筑成的天成风流。
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金缕却有些捉摸不透面前的青年,他的眼光似乎饱含了无限的深意,揣测不着他的所思所想,就在金缕迟疑着想要收回手的时候,看见谢长渝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他含笑道:“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原谅?”
说完便拂袖离去,金缕浑身冰冷,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她方才晓得很多事情并非给了骨肉便能有所羁绊。
她转头看了躺在床上的留安侯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从谢三口中喊出爹娘这个词怪怪的【难道他应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啊 其实窝很喜欢大哥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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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
齐恪正坐在前厅里喝着茶,对侯府珍藏的茶品很是满意,连茶色澄亮通透,茶沫也不见得有,他边喝茶边对着周子普天南海北地吹牛皮,周子普一开始还有耐性听,听着听着便听出来这个公子哥儿是自己瞎掰的,便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哪知齐恪讲起话来就没个休止,吃了一碗又一碗的茶,话匣子更开了,周子普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齐小将军并不想去如厕么?”
“如什么厕?”齐恪正讲道兴头上,这些都可是他从牙城酒席间听来的段子,正想给这边城将领开开眼,猝不及防瞥见了紫色的衣袍出现在门框里。
周子普见着救星一般,连忙上去给谢长渝请安:“小侯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谢长渝看了他一眼:“备马,我往军营走一遭。”
随即又看了看齐恪,齐恪一个哆嗦将茶洒在了手上,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烫烫烫!”
谢长渝温声对齐恪道:“齐小将军怎么了?”
齐恪脸一红:“没什么,打翻了茶。”
“这样不小心,”谢长渝对周子普道,“去请个大夫来替小将军看看,别落下伤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齐恪显然还谨记着自己的使命,一个箭步冲上去,扒拉着门框对谢长渝远去的身影说道:“你去哪里?!本将是钦差!也要和你一起去!”
但这显然没有什么用。
谢长渝只回过头来,看着齐恪轻笑了一声,他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力量直抵人心:“这是家务事,不劳小将军费心了。”
齐恪看着他越来越远,脸色又是红又是白,气恼地喊道:“不要叫本将小将军!”
说着又转头瞪了一眼憋着笑得周子普,用自以为十分危险的语气说道:“你也是!”
周子普板起脸来:“好的,小将军。”
*
谢长渝一人一骑奔赴突渌大营,大营连营十里,高牙大纛,迎风猎猎。
正值非常时节,大营内外自是刁斗森严,值守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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