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长情》第85章


谢长渝说惶恐,却未真的能从他身上见得惶恐之态,他慢条斯理地将沈渊的手放回被中,又替沈渊掖好被角,未转身:“自谢三出天机门,这便都是谢三与陛下之间的事情了,与前尘再无纠葛,师兄何必再拿当年之事来计较,谢三说过了,从未有怨。”
白情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留下一句“那便是我多想了”,继而走出了营帐。
营帐中又恢复了安静,谢长渝略略倾身,侧耳聆听沈渊的呼吸,温厚而绵长,他这才放下心来,坐直后又将沈渊的手从被中拿了出来。
那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谢长渝摩挲着她的指腹,那些薄茧,那些骨节,都是她此生颠簸的印证,谢长渝阖上了眼,略觉得有些困顿,却突然察觉到掌心的那只手动了动。
哪怕是些微的动作,谢长渝都分外敏感,他睁开眼来,看向床上那人的面容,果不其然,她的睫毛动了动,继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初初睁开的双眼有些涣散,却能察觉到身侧有人,沈渊慢慢偏过头来,那人的风华入目,激得她眼眶一涩。
“谢三……”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谢长渝垂着眼,仍是捉着她的手不放,温柔,遒尽此生的温柔:“臣在。”
沈渊动了动肩头,胸口便是一阵撕痛,她的眉头皱起,谢长渝上前将她按住,轻声道:“陛下有伤在身,还是静养为好。”
像是从混沌中被抽离出来,沈渊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谢长渝端起一旁的水杯,手从脖子后面托起她的头来,喂她喝了一些水润嗓,又让她继续躺了下去。
沈渊花费了片刻缓神,又看向谢三,毫无顾忌毫无质疑地道:“孤知道你会来。”
“这是自然,您在何处,臣便在何处。”
沈渊喉头动了动:“孤要讨回来,命和疆土。之前交代你的,你去办了未曾?”
“办了,”谢长渝有条不紊地说道,“罗城的兵马已经调来,禹军已经攻至赫赦,臣也已经收到了北夷的回信,萧铮答应结盟。”
“这便够了,”沈渊眼底闪着光,“贺雍以为他杀了孤,西狄南戎便尽在他掌握之中了?他怕是忘了自己在北夷手中吃的苦头,萧铮其人睚眦必报,禹国这一趟,他必定会趁火打劫。”
“您尽管放心,一切有臣,不光是您的命与疆土,就连臣也有东西落在了贺帝那一处。”
“嗯?”
谢长渝的手隔着被褥,轻轻地放在沈渊胸口,他眼中的哀恸像是破冰的河流:“他伤了臣最为珍视的,臣曾发誓此生守护的。”
他的话润进了心头,沈渊只能回以一声嗯,可这嗯字还在唇齿间打着转,帐帘便被人一把掀了起来。
玄姬一脸郁闷地一边向后看着一边说道:“阿黄你不要乱讲,你说在外面听到了主子的声音,这句话要是被小侯爷知道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之前那些个说主子醒过来了的人,小侯爷一听这个消息什么都顾不上跑到帐里来,到最后却发现是假的,那些人都给发配去洗马了。我看你再散步假消息,你也得去给马看病了。”
说着她转过头来:“哎,主子要什么时候才醒……诶????主子???!”
玄姬当场愣在原地,她后面的黄姬推了她一把:“愣着做什么呀?外面冷得很,让我进去呀!”
说着黄姬也朝这边看来,正对上了沈渊的视线,惊喜地叫了一声:“我的神!主子醒了?”
说着她推了推玄姬:“怎么着!我就说我似乎听到了主子的声音,你还不信!可拉倒!”
玄姬似是才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她抱着黄姬的肩膀,将黄姬狠命地摇了起来,一边摇一边尖叫:“啊啊啊啊啊!主子醒了!”
黄姬快被她摇得骨头架都散了:“你放开!我!”
玄姬放开了黄姬,就朝沈渊飞奔过来,结果被谢长渝中途拦住,谢长渝含笑看着玄姬,道:“陛下才醒,玄姬姑娘不要误伤了陛下,加重伤情。”
玄姬正在兴奋劲上,一双眼闪亮亮的,对谢长渝摆手:“哎呀,这个属下知道,属下就是高兴!”
说着她眼角便红了,沈渊最见不得玄姬这样,便对谢长渝道:“好了,让她过来吧,孤正好有话要对她说。”
“是。”
谢长渝这才放开了玄姬,玄姬立马就扑到了榻边上,看着沈渊,眉眼里都是心疼,想着想着就委屈地哭了起来,沈渊被她逗笑了,她一笑胸口的伤就扯着隐隐发痛:“你哭什么?”
玄姬抹着眼泪,边哭边道:“属下就是替您心疼,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和那贺帝少说也作了一年的夫妻,纵然是假的,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恩情,他怎么能就这样对您呢?还好小侯爷去了,若是没有小侯爷,您……您……”
说道这里,之后的情景玄姬想都不敢想,便又开始骂起了贺雍,骂他狼心狗肺负心薄情心狠手辣枉为人主,沈渊听得一乐,精神也好了些:“从前你与地姬拌嘴,倒是每次都被地姬给堵得面红耳赤,今日怎么这样利索了?
玄姬面上一红:“属下担心您!您还笑话属下!”
黄姬笑着走了上来,对沈渊道:“玄姬近来吃不好也睡不着,大家都挂念着您,如今您醒了就好,属下这就去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沈渊鼻尖有些酸,但她压了下去,嗯了一声:“让天姬来,本宫有事情要交代给她。”
黄姬应下后便出去了,沈渊苏醒的这个消息对南戎将士的振奋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也让白情等人松了一口气,几人见过沈渊之后也放下心来,白情怕沈渊才醒来精神不足,便让众人都散了,沈渊唯独留下了天姬。玄姬和黄姬留在帐外,等着天姬出来后赶忙迎了上去,玄姬问道:“阿天,陛下吩咐你做什么啊?”
天姬的神色有些古怪,她说:“陛下让我去璧城一趟。”
玄姬瞪大了眼睛:“去璧城做什么?陛下是有东西落在璧城忘记拿了吗?”
一听这话,天姬神秘地笑了笑:“大概是吧。”
☆、亡国
此后战事急转直下。
谢长渝在之前便向沈渊提出了,为以防万一,需先与北夷进行协商,萧铮这个人,阴狠毒辣,说不准会不会趁南戎禹国兵疲马乏的时机趁火打劫。而且万一禹国背弃盟约,南戎至少还有另一个盟友。
如今这个盟约便生了效。
沈渊也不知道为何谢长渝便能说服北夷定下这种盟约,大概就像她此前之于贺雍,利益相关,便为盟友。
再强大的国家也经不起连年的征战,更何况禹国本就国库空虚,民心生怨,许多征人更是思乡心切。说到底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站在禹国那一边了。
西狄都城早已被攻破,却是被萧铮攻破的,这个收了西狄的求援之书,又答应了南戎结盟的君王,出征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破了西狄的都城。
至于西狄君主穆汉去了哪里,都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国破君主也当以死谢罪,穆汉是已经在都城被攻破的时候自己点燃了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宫殿当中了。
也有人说,穆汉被北夷君主捉回了北夷,成为北夷君主的膝下奴,苟且偷生,为众人不耻。
无论这个西狄末代的君主的结局是如何,西狄这两个字,终究是被从中洲地域图上抹去了。
北夷大军兵强马壮,一路挥戈西下,将禹军杀了个措手不及,这边南戎大军又如饿狼一般扑来,禹军节节败退,最后连之前与南戎商定好的一半西狄疆土都未能到手,反倒赔出边境五城。
这样的溃败,对于任何一个君王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禹军军心早散,退一城失一城,风雨晦暝之间,俯仰百变。
被围击至漳水源头,那一日天朗气清,同样的一剑,沈渊刺在贺雍胸口。
长剑穿心,贺雍反倒舒眉笑了,一如那年高立墙头的儒雅温润,他抬手拂过沈渊的面容,轻声道:“敬武,朕悔了。”
沈渊挑挑眉,并未出言,那柄剑还嵌在他的血肉间,鲜血从唇齿间溢出,贺雍笑道:“朕悔当初该多给你一剑,让你死个彻底,更悔当初放你离去,如今你这一剑,是朕的优柔寡断的果,朕甚恨。”
“你当初对孤说来抱,却刺了孤一剑,手起剑落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贺雍,你可知道孤连躲都不及躲一下?”沈渊嘴角的笑意冰凉,“时局易变,这样的场景,料想你应当在梦中见过,对吧,贺郎?”
贺雍惨然一笑:“即便朕不杀你,你也早想过杀朕,不是吗?你这女人,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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