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168章


齐昭仪冷笑道:“何为理所当然?当初我明知韦太后安插任、元等人,是欲加害圣上,我虽不甘为韦太后驱使,却也从没想过阻止恶行,更甚至听信圣上乃暴戾之徒,恨不能避之千里,当家门遭遇不幸,若非圣上与皇后,晋阳城外那片无名山谷,已经成为我葬身之地!圣上成就大业,乃皇后、燕国公等出生入死辅助,我并未能尽绵薄之力,如今得此恩荣,衔草结环为报尚不能够,怎能再生妄图之想,你告诉我,何为理所当然?”
仲秋张口结舌:“可昭仪当初,昭仪当初也有不得已处呀,自保并无过责……”
“趋利避害,确乃人之常情,可谁告诉你情非得已便一定能得到谅解?圣上不曾怪罪,已经是胸怀宽广,我若再得寸进尺,才是忘恩负义、恬不知耻,仲秋,你若不是想折辱我,这些话今后切莫再提。”
“可是昭仪,昭仪不是已然对圣上生倾慕之情?”仲秋这话有若蚊吟。
却是让齐昭仪愣怔当场,良久方才叹息道:“那又如何呢?圣上贵为天子,不知多少女子都会仰慕倾心,但想想当年,圣上潜邸之时,又有几个女子甘愿生死与共荣辱同当?若能得圣上情意固为我之幸运,若是不得,那才是理所当然。”
“可昭仪若不向圣上表白,圣上又岂知昭仪之心,奴婢是见昭仪仍然敬而远之,适才为昭仪暗暗心急,昭仪可是担心皇后怪罪?奴婢以为,皇后一贯待下宽厚,又深明大义,昭仪既为后宫嫔妃,亲近圣躬无可厚非,皇后又怎会因此心生妒恨,只要昭仪仍然事皇后以恭敬,辅助皇后治理后宫,不争正宫及……及储君之位,也算报答皇后庇护之恩,万万说不上负义。”见主人没有否定已对天子心生情意,仲秋暗暗松了口气,她今日借机试探,也实在是为了昭仪的将来打算。
虽说天子赦免了两位郎君,甚至表彰君侯耿耿忠烈,但太后当年仅以违抗圣命的罪责逼死君侯,黜免齐氏一门爵位,仔细论来,这不算诬陷,而为有失公允,连圣上也不能反驳君侯确然抗命的事实,仅仅是以罪罚过重之名赦免诛连,昭告君侯虽抗违圣命,然是为捍卫大周国威律法,虽有过责,却并非逆臣,不负忠烈之功,追封赐谥勇毅公。
但衡阳侯的爵位,本不世袭,谢、韦二相又以大郎君岁不及冠,素无建树之由,否驳圣上意欲特例加恩,大郎君当然也不愿无功受禄,自请投军效力,誓以凿实功勋复振家门。
君侯与夫人不能死而复生,衡阳侯府已经不能成为昭仪的归宿了。
昭仪日后,只能以深宫为家,仲秋当然不愿昭仪孤独寂寞,昭仪还如此年轻,她当然希望昭仪能获圣宠,膝下子女双全,得以美满。
“仲秋,你要牢记。”齐氏目光所及,是采薇殿中,此季芍药正自婀娜:“莫图功利,不奢虚荣,无为阴诡之事而求答偿,方不负倾慕二字,又此深宫之中,佳人无数,帝君独一,雨泽恩沐原本无法均及,常见则乃芳华虚耗岁月,青春枉付流年,没有所谓理所当然,正如庄子曾说,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婢女似懂非懂:“昭仪所引庄子语,究竟何意?”
齐氏摇头一笑:“这话意思是,多少人都知道彭祖以长寿著称,但世上人若皆以为自己也能如彭寿一般长寿,岂不是自不量力?正如圣上对待皇后,又或者将来对待他人,固然恩宠无限,可这份恩情,并不是众人都可匹适,为而埋怨厚此薄彼,更或因不甘而生争斗之心,必定自遗其咎,这世间也不独后宫,多少祸患,起因皆为攀比,如蜩鸠之虫,妄图鲲鹏之翼。”
她是在的提醒仲秋,同时也提醒自己,不要因为爱慕,而偏离一直以来坚持的本心。
第1194章 碧奴入宫
树欲静而风不止,十一娘当然明白后宫不会安若明镜,此地虽不见狼烟烽火,仿佛一片歌舞升平,然而琼台玉阁间,也不知掩埋多少美人白骨,斗转星移过,更难计飘荡无数冥灵冤魂,深宫里的人,距离至尊极贵最近,又有几个能够参透荣华恩宠有若浮云?唾手可得的权利,太易蒙蔽心智,欲望是摧骨剧毒,足以毁蚀一切,宫廷,便是摧生欲望的沼泽,罪恶与阴谋,卑鄙与残忍,在宫廷之中实乃司空见惯,这富贵之所,注定不会是平静之地。
称不上习惯,皇后却也能泰然处之。
无论是秦德妃的义愤填膺,还是谢美人的蠢蠢欲动,皆在十一娘预料之中,但只要表面上还能和平共处,她便没有必要草木皆兵,她让婷而及齐氏襄助宫务,是确然信得过两人,必定不会被韦太后唆使利用,有损于贺烨。
关于齐氏对贺烨的改观,十一娘当然有所察觉,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齐氏的好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并不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柳皇后直至如今,偶尔还会感情用事。
她更多关注的是后宫人事,虽说无法将太后党羽连根拔除,但也力求将隐患限制在最小的范围,所幸她对高玉祥的揣摩并无偏差,有了这一利器相助,让许多事情化繁为简。
六月时,第一轮的人事变动已经告罄,后宫无论何时何人治理,其实都做不到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不过十一娘自信的是,现今的大明宫,已经不再是韦太后的天下了。
大明宫在柳皇后的整顿下,已是秩序井然,忙劳烦务既然暂时告一段落,十一娘便让江怀出了一趟宫,带碧奴与艾绿来见。
艾绿颇显熟门熟路,碧奴却是有生一来首回踏入宫门,直到进了篷莱殿才稍稍放松,当艾绿远远指着玲珑台让她快看时,情不自禁发出两声低低的赞叹。
十一娘正在玲珑台上,此时正执錾花铜剪,修整一盆植栽。
她听见艾绿像个孩子般大呼小叫,笑着听她说当初虽也来过蓬莱殿,无非远远瞄见玲珑台,并不曾仔细游览,今日一游,赞叹的是果然有如此巨大的琉璃壁,而且任凭开合,不用大废力气拆卸,又闹着要看六月也能盛放的牡丹,还有传言中诸多仙葩奇珍。
“这处虽然保留,我也是觉得建成既大耗财力,拆毁岂非暴殄?只为了一时玩赏,却不能再劳民伤财,玲珑台里如今可没有仙葩奇珍了,倒是不少典籍书卷,小艾仅管看阅。”十一娘笑道。
玲珑台占地甚广,远非普通台阁能比,而台基遍埋地热,四围又筑琉璃壁,纵然严寒之季,亦可形成密不透风的蔽室,更兼多少擅长园艺培植的巧匠,方能营造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奇景,单此一地,竟就耗废一州赋税,十一娘这时当然不可能如此铺张,虽说没有将玲珑台拆毁,也不过在内栽植一些应季而盛的植物,连多少珍奇玩赏都已搬除,倒是将此地变为了一间偌大的书房,春夏秋三季,无论宴会场所,还是议事之处,设在此地均为适宜,至于到了冷冬,十一娘并无意烧通地暖,因为实在太耗财力,铺张无度了。
既失暖房效用,当然便不能再培植逆季而放的花草。
碧奴的关注点却与艾绿不同:“奴婢二十年来,竟不知殿下竟然还喜欢侍弄花草。”
十一娘稍稍一怔。
她原本是喜欢侍弄花草的,不仅如此,一度还专研过酿酒、制墨、雕琢等等杂巧,但都是渥丹那一世的喜好了,重生之后,她还真鲜少时间摆弄这些怡情之趣。
“过去没那多闲睱,如今困在深宫,也没太多琐务操劳,反倒有了闲情逸致。”
这话也不是自嘲,有婷而、齐氏两大帮手,十一娘大可不用事必亲躬,宫中内务虽比晋阳王府时更加千头万绪,因许多事情不需再遮遮掩掩,贺烨又给她安排了不少亲信任由指使,也不用她再分心于军政,日子过得的确比太原之时略为清闲,她如今,务必达成之事也仅有一件了。
“难怪殿下气色,比太原时更好几分。”碧奴欢喜道。
其实时至如今,她仍然不解皇后为何坚决不让她入宫服侍左右,她也没办法切身体会深宫里诸多艰险,只隐隐担心着皇后会怀忧郁,今日见此情境,这才将忐忑不安消减了下来。
艾绿却道:“皇后皇后,我挂念盘青无睱得很,先去探望他们,一阵后再与皇后说话。”
十一娘失笑:“还当这是玉管居呢,盘青无睱当然不能养在蓬莱殿里,此时在禁苑,这一去一来,途中就得花耗两个时辰,眼下还不合适,将来若有机会,我接你在宫中住上几日,你再与你那弟妹团聚吧。”
艾绿在晋阳王府时,可是把盘青称为大弟,无睱称为小妹,一人二虎有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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