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离魂》第43章


她愣愣注视黎奴,听对方说出论断:“春娘杜撰这样无稽的理由,背后极可能有人逼迫她犯下如此杀孽!”
“亦即是言,乳母并非见钱眼开的贪财之人,也不是甚么心狠手辣的弑主凶徒,是不是?”如灼深吸一口气镇定下内心混乱,心里一放松,眼泪不自觉又淌出来,不一会泪水花了面上精致的容妆。
黎奴抬起手,倏地握紧,犹豫片刻复又放下,静静等待杜家小姐缓下情绪,她才说道:“虽然对不起故去的姐姐,但至少在我查出春娘说不出口的苦衷之前,我不会、亦不知晓应该争样憎恨春娘。”
说出这段话后,黎奴顿觉压抑心头的阴郁渐次消散,转念想到幕后隐藏的黑手,她沉下眼神,冷冷道,“凶徒这样处心积虑仿照姐姐当年被害模样,定然是当年知情之人。”
杜灼皱眉思考,不解自语起来:“话虽如此,当年知情之人许远山、唐爱爱、乳母三人却前后遇害,若非还有同谋者,便是……”她说着抬头觑了一眼黎奴,心中闪过一念:当下符合条件的唯有黎奴一人。
极力挥去脑中不该有的怀疑,杜灼又言语道:“为何唐爱爱跟乳母身旁留有金簪?仅仅是巧合,还是凶徒故意为之?”话语声渐小,她看着黎奴,怯怯问道,“关于蜘蛛金簪的事,为何今日在县令面前出言否认?”
“我不想牵扯出姐姐的事,小姐可知晓当时那个人在场……”黎奴倏忽顿住,眉头复又纠结起来。
“那个人?”如灼眼珠子一转,脑海中飞快回忆午间聚集莲塘众人的面孔。忽的心中一亮,她反问道:“清河崔家……若未记错,礼部员外郎崔渡崔大人亦是籍贯清河,你二人可是至亲?如何未上前相认?”
黎奴不答,掀起竹帘朝外望了望,暗夜里几点流萤飞过,四下一片静谧,月移影迁,榕树叶片漾出一片银光,远远望去煞是好看。随风飘来不远处宴会上的喧嚣,偶或又有几点乐音传入耳中。
“方才那阵蛙鸣连片,便吓走了罢。”如灼走近,跟着环视庭院,嘴上轻声道,“被人识破还敢流连,恐怕没有这样的胆子。”
“但愿如此。”黎奴稍稍宽心放下竹帘。二人回到案桌前一左一右相对落座,见得烛火黯淡,黎奴寻来烛剪绞去一段芯子,火焰抖动一番,又恢复活力,还给茶室一方明亮。
案桌旁虽燃着驱散蚊虫的药草,但仍有几只细小的虫子蜂拥在烛火旁,杜灼伸手赶了赶,一面将薰炉移近一些。停下手上动作,她意有所指朝竹帘处点点头,低声问道:“黎奴有何眉目?”
黎奴微微斜了一眼杜灼所指方向,竖耳倾听唯有虫鸣声声的平静夏夜。她收回视线,恍惚看着灯台上的莲花纹样,语气平淡说道:“春娘一直坚持我崔家灭门一案另有隐情,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必须谨慎行事,毕竟亡故的众人希望我能代替他们活下去。”
“我知晓你的苦衷,关于清河崔家的事我定然不会再向人提起。”杜灼双手交握,垂首沉思片刻后问道,“只是玉珠小姐金簪的事是否应该话知县令胡元翊?我看他隐隐起了疑心的。”
黎奴皱眉,道:“姐姐生前已是不幸,如今还要提起被众人指指点点,不是太……”
如灼见对方话语间红了眼眶,察觉她的注意,黎奴飞快别过脸压下情绪,才以一脸淡然表情重新投入交谈中。杜灼心里歉然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另说道:“金簪……我记得乳母那日跟我讲完蛛女传说背后的隐秘后,便放回个斑犀盒子里,她为何又带着簪子前往莲塘破宅?真是叫人疑惑不解。”
“盒子?”黎奴神色一凛,急切追问道,“寝间里锁着的那个斑犀螺钿小漆盒?”
杜灼面露不解点点头,见着黎奴倏地站起身拉开格门,直奔乳母寝室而去。
“黎……”如灼执着烛台快步跟了过去,刚想开口,见黎奴满脸焦急将奶娘日常存放物件的数个褐髹螺钿漆盒全数打开,翻得凌乱的各色物件散落在地,她亦不顾。
心下疑惑发问不得,她定在寝间门旁,愣愣看着黎奴翻找出与那日所见一般模样的一个斑犀螺钿小漆盒,对方急急打开盒子里里外外搜寻一遍,除却几件寻常首饰,再无它物。
黎奴瘫坐在地,掩饰不住脸上失望。如灼缓步走过去,轻轻放下手中烛台,将斑犀盒子抬起对光看看,又伸手敲了敲盒子底部,听着砰砰砰略有回响的声音,她微微笑道:“盒内比外面看起来的浅,应该有暗格。”
“暗格?”黎奴闻言,慌忙取来盒中存放的簪子,就着簪脚小心挑开漆盒底部。如灼屏住呼吸,见着一块华丽锦锻隐藏暗格之中,锦锻颇有些厚度,应是包裹着什么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缓缓展开锦锻,一个制作精巧的长命锁赫然出现面前。如灼拿起小金锁前后看了看,并无奇特之处,不过一把普通的供小孩配带保命延寿的长命锁,她实在不解奶娘为何这样郑重其事地收藏在斑犀盒子暗格里。再看其下压着张纸片,照样子估摸着许是哪家寺院卜卦所得的小纸笺。
如灼脑袋轰然作响,见黎奴面色苍白拾起纸笺,手指微抖阅看起来。在她看来,许是双手打抖的缘故,其上字迹模糊,努力辨认半日,见到纸笺上无非写着占卜惯常的预言,须行何事、避忌何物一类,正中间“大凶”二字甚为刺目,仿佛预示奶娘的不幸无法逃离既定的命运。纸笺背面墨迹陈旧书写一些不明意义的符号,想来书写早有了些年月。
视线一路往下,却见崭新墨痕出现眼前,一句简短而奇怪的话语,想来应是最近新添写上去的。“安仁长主?”二人满脸疑惑,异口同声念出声。
“安仁长公主?与太母有甚么关系,乳母所写究竟有何意义?”如灼单手撑着下颚,原有思绪再度被打断。
黎奴未出声,一面收拾装于漆盒的数件金银玉饰,一面将纸笺折好纳入怀中,心中却有了打算。
杜灼暗觉围绕奶娘身边的隐秘太多,不禁开口道:“乳母身上许还牵扯到十年前清河崔家灭门的案子。若依照乳母与唐爱爱身侧皆留有金簪这点来看,两案凶徒为同一人的可能性非常大。为免崔家案件的干扰,我们应从唐爱爱一案入手,恐更有成效。”
“小姐,往下的事暂不要参与。”黎奴忽的打断杜灼的话,严肃道。
“黎奴,我并非玩闹说笑。”如灼跟着严肃了神情,认真说道,“乳母遇害,我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起先唐爱爱事发,我许是一时玩闹想要参与,现下凶案与乳母相关,我定要尽力找出凶徒!”
黎奴无声叹息,杜家小姐已经收起所有玩性,开始认真对待这个案件,只是……
“小姐!你听好,勿要再插手,这个凶徒……”黎奴收回片刻失神,看向如灼,冷冷说道,“双手已然沾满鲜血,他不在乎多杀一个人,特别是多管闲事的、像小姐这样自以为是执意查访的人!”如灼面露惊讶看着黎奴眼中突然出现的冰冷,不是孤独的冷漠排斥,而是一种死亡般的冷冰感觉。
其四十一 曲径
天未亮,涞州刺史别院拂羽园仍旧笼罩在淡淡薄雾中。早起的侍女们穿梭各寝殿之间准备洗漱物件,虽听着裙角相触发出的窸窣声,却不见有谁随意交谈惊扰主人清眠。
负责庭院清扫的下等仆役没有主殿伺候的侍女那般忙碌,几个头裹布巾的役人互不言语,默默低头注视地面,握着扫帚的双手规律划动将散落四周的落叶归拢一处,只等清扫完结后焚烧了事。
隔着穿庭而过的溪流传来一阵喧哗,仆妇们定住脚步好奇抬头望了过去,细细倾听须臾不再有响动,众人面面相觑互望一眼,恍惚记起各自本分,复又低下头沉默着继续手上活计。
循着方才声响的方向,掠过潺潺溪流闪耀的波光,隔着茶室纸糊的格门听见黎奴勉强压抑脾气的呵斥声:
“惟明,你争可直闯掩翠阁?难道不知避忌?!”
杜灼于寝间内闻得黎奴言语,拖着条碧色缠枝花帔帛缓步走了出来,抬手挥了挥将闻声聚集过来的仆妇打发开,一面对廊檐下垂首站立、诺诺应承着的惟明说道:“你来也只会黎奴、阿宝她们一声,这样胡乱进来给娘亲看见,有你一顿板子。”
惟明委屈地抬头望了小姐一眼,咕哝一声也不敢反驳分毫,只是双手拽着幞头,挪动右脚碾了碾鹅卵石铺砌的路面。
“小姐!”见着杜灼未着半臂,仅仅穿了件轻薄衣衫及一条绛紫百鸟百花裙,黎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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