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离魂》第57章


“突然出现的?瘟疫后突然出现的?多大年纪?知道他的名字么?”杜灼闻言眼中重又出现光亮,她拉着表姐的手,急急追问。
玉霑不解对方眼中的欣喜,喃喃回答:“那年大概十岁上下,若还存活,今年怕也及冠了罢。老头不知其人名字,但回首看得一辆马车经过,那孩子转眼便没了影踪,我总想是老头眼睛昏花看不清楚才说了这些。”
“不,不。”杜灼双手交握,神色激动来回踱了两步,一面兴奋说道,“那孩子许是被人领养,跑回来却不见了哥嫂,故而一个人在破宅处哭泣。”
“如灼的意思是……”
“没错,没错,姐姐还记得金蕊偷听到的唐爱爱的说话么?许远山家里还有个小叔呢!”杜灼展颜一笑,瞥了黎奴一眼,解释道,“我们一味将注意集中在‘蛛女传说’上,如此正中了凶徒的圈套。”
“等等,如灼等等,你好像误会了甚么,即便唐爱爱有个尚在人世的小叔,犯人难道不是已经自缢身亡的郑升么?”玉霑心急打断表妹的话,反问道。
“如何认定郑升?姐姐不觉得郑升绞杀唐爱爱的理由太牵强了么?”
玉霑抬眼望着如灼,认真道:“或许纸上所言理由有些牵强,但以郑升这样的豪族身份,为一教坊女伎纠缠,加之正处于刺史选择婿的时候,难保他不会铤而走险做出蠢事。”
“郑升不会在乎爹爹为我择婿的举动,所以他根本不惧怕唐爱爱的纠缠,不,莫不如说他根本不屑理会唐爱爱这样身份的人,逢场作戏可以,游宴无度可以,再多,便没有了。”
杜灼见面前二人不愿接受她的说法,忙问出声:“姐姐知道郑升为何约见如灼么?”
玉霑与黎奴同时摇头,如灼接着道:“若我推测得不错,郑升怕是看上姐姐,才偷偷见我,妄想请我为他穿针引线,引见姐姐面前。”
“这个轻浮子,当真放肆!”玉霑气得涨红了脸,又想着人已不在,当下也不好发作咒骂,握拳勉强半日,才压下这阵遭人唐突的愤恨。
等到表姐缓下脾气,如灼才开口,继续说:“郑升为着这样不堪的理由约我在西来佛寺见面,凶徒闻知后大为紧张,于是尾随其后,动了杀机。”
“可是,只有郑升才有杀害唐爱爱、乳母二人的时间跟缘由,其他人……”
杜灼呵呵好笑出声,眨眼笑问:“只有郑升一人有时间么?”
“难道不是么?”经表妹一问,郭玉霑忽然没有了方才的确信,张口欲问,却见杜灼低下头,喃喃说道:“遗言,我须得亲见郑升的遗言,若是……”
如灼未将话语说出,只是愣愣看着茶宴日,郑升送与的画作,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其五十四 憾言
夜色沉寂,一弯弦月挂于竹梢,透过敞开的格窗洒落满室清辉,隐在暗处的案桌上放着只淡青色的茶瓯,婷婷袅袅腾起一缕白烟,胡元翊若有所思端着茶瓯,靠近嘴边时忽顿住,皱眉想了想复又将茶盏放回桌面。
随手拿起搭在众多公牍上方的折得齐整的一页剡藤纸,视线自上而下浏览一遍,太过熟悉的字迹,看了不下二十次的胡元翊早已把其上字句牢牢印在心中,然而,他仍忍不住一次次展开纸笺反复阅看。
这页剡藤纸上写满凶犯郑升自缢前的懊悔与遗憾,以及被杜府幺女识破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元翊眉头皱得更紧,心底不能抑制的疑惑缓慢发酵,这便是金水系列案件的真相?这便是犯人凶残绞杀两人的缘由?!
金水县令胡元翊不禁在脑中回想郑升生前形容举止:一袭青衫,吹着尺八款款而来的清俊男子,话语轻浮甚得仕女欢心,再有呢?胡元翊竭力回忆,却是一片模糊,怎么也勾画不出其它影像。
难道这位世家公子便是人人惊惧的凶狠人犯?虽然他对所谓的豪门清贵并无好感,但还不曾到是非不分的程度……元翊看向墨迹分明的剡藤纸上写就的遗言,一面在心里不断自问,除了已然认定的结论实在找不出其它解释,县令大人无声叹息,踱到格窗前仰望光洁夜幕上的明月,恍惚想到被郑升囚禁一夜的杜家幺女,元翊的嘴上不由自主扬起一抹浅笑。
受尽家人宠爱的贵族小姐得到教训,下回应该不会再自作主张查访什么凶案了罢?胡元翊笑着端起茶瓯将茶水饮尽,一股清茶特有的涩味回荡口中,顿觉得这段时日累积的疲惫随之消去不少。
郑升其人还残留些许良心,至少他未加害无辜的杜小姐,胡元翊如此思考之下逐渐放弃了纠结于心的疑虑,回到案桌前打算提笔完成提交上宪的案件卷宗,抬眼见着小厮急匆匆跑进来,不等平复喘息慌慌张张禀道:
“老爷,夫人差小子来告:刺史大人幺女突然来访,欲要求见,还请老爷拿个主意,见是不见。”
“杜小姐?”胡元翊心中大惊,脸上不动声色问道,“那杜府小姐可有明言为了何事登门?”
小厮困惑地摇摇头,略想了想,又拼命点点头,急切说道:“好像是要看甚么遗言……夫人仿佛这样交代……”小厮不确信地回了一句,见胡元翊倏地严肃了表情,他忙低下头,不敢再乱猜测。
元翊扫了一眼沉默不语静待指示的仆役,没由来的有些怀念主簿,没有那张聒噪的嘴在旁说话,他竟感到几分不惯。暗暗觉得心中想法好笑,胡元翊像在思考对策似的看着案牍上的纸笺,停顿许久才吩咐道:“去与夫人说,让她暂且与杜府小姐一见,听其要求再作打算。”
“老爷不见?”小厮疑惑反问。抬头看着主人怔怔看着窗外的翠竹,一副感受不到旁人存在的模样,喃喃自语:
“心底的疑惑,或许可以解开亦未可知……”
“大小姐小心脚下。”
杜灼收回观赏游廊两旁竹林的视线,见眼前引路的小厮弯着腰将手里灯笼往下就了就,媚笑着说了几句讨好的话。
“唔。”如灼含糊应了一声没有言语,顺着灯笼内微弱的烛光看向前方,才注意到仆役引导她一路往后院走去。心底不禁泛起嘀咕,杜灼却未发问,沉默着跟在负责引路的小厮身后继续沿游廊前行。
跨入内室,见得四下皆是朴实无华的陈设,架着数枝蜡烛的一盏普通青铜灯立于胡床一侧,窗外夜风吹来,使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室内更显得昏暗。
胡夫人急急迎上前,看见烛火晃动影响室内照明,她一面向杜家小姐致歉,一面唤来使女掩上格窗,又亲拿了烛剪修整烛芯。
杜灼朝格窗外瞥了一眼,隐约瞧见庭院里开辟着块菜田,间距整齐的绿苗从土里探出头来,银白月色下倒也显得可爱有趣。如灼回首欲要言语,胡夫人却走到她身边,笑着介绍道:“自己种来玩的,在县牙里闲得无趣,不像先前,我在家里天天忙活农活,种种瓜果……”
“醉心种植亦是趣事一件,看着绿叶抽芽慢慢长大,花蕊吐芬,自是雅致。”如灼暗暗纳罕,嘴上回道。
听到有人赞许,胡夫人高兴地笑了起来,数数叨叨就她院中开辟的田地说了许多不相关的话。杜灼无奈听了须臾,不由得出言打断县令夫人的话,说道:“胡夫人,杜灼深夜冒昧前来,原有一事相烦。”
胡夫人恍然想起对方深夜拜访的目的,忙问:“杜小姐不要客气,有甚么事只要能办的,我一定尽力。不知道杜小姐究竟有甚么事呢?”
“呃……”如灼看着胡夫人脸上露出真诚表情,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作非分要求,嗫嚅半日,她才继续道,“杜灼唐突了,不知可否请胡夫人帮忙将郑升遗言借来一阅?”
话音刚落,便听见屏风后传出一阵声响,胡夫人神色慌乱急急解释:“养了只鹦鹉,在后面蹦跶……”看着对方脸上释怀,县令夫人才说,“杜小姐,并非我不愿帮忙,你知道,公务上的事,我向来不插手的,若是……”
“当然,”如灼打断胡夫人的话,浅笑着看向屏风后,扬声道,“杜灼所言借阅,是在县令大人允许之下的行为,不知胡大人认为借得借不得?”
隐身屏风后的胡元翊一脸尴尬走了出来,对着杜灼拱手施了一礼。胡夫人想起刚才所说“鹦鹉蹦跶”之类的托辞,不由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瞬间化解了其夫君与杜家小姐面对面的尴尬气氛。
“未知杜小姐为何想要查看郑升遗留文书?”胡元翊略作停顿,率先开口问道。
“杜灼不知如何解释其中缘由……”如灼略想了想,接着道,“若讲我是为了看郑升的遗言,莫不如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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